柳杨半夜正睡得沉,似乎听到外面有刀剑碰撞的声音,她以为是做梦,便接着睡,但第二天一早醒来没看到路夜白,开门,外面守着的是清丰。
这种情况现在柳杨已经习惯了:“清丰,早上好,你们庄主呢?”
清丰道:“庄主与易大人有事商议,吩咐属下在此保护夫人。”
太阳已经升起来,清晨的凉爽渐渐消散,柳杨摆手道:“不用不用,这里都是自己人,现在太热了,你去房里呆着吧,别在这晒日头了,小心晒成肉干!”
清丰却并不在意,心里只有他们庄主的吩咐:“多谢夫人好意,属下不怕热。”
认识了这么久,柳杨对清丰的脾气还是知道一些的,太听路夜白的了,她再劝也没用,于是将门打开道:“那你还是进房里吧,在房里还能少晒一点。”
清丰听了她的话,更是往后退了两步,好像前面不是柳杨的好意,而是刀山火海:“多谢夫人好意,属下在这里就很好,夫人还是快请回吧。”
柳杨无法,只得回房。不一会儿,就有丫鬟进来送早饭,柳杨昨天拉肚子拉的浑身没力气,一早看到熬得香喷喷的米粥,觉得很挺有食欲,于是一口气将一碗浓稠的米粥喝完。
刚喝完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清丰的声音:“夫人来此所为何事?”
回答他的是县官夫人的声音:“听说王妃病了,我便来看看她。”
柳杨已经走到门前,拉开门对门外的县太爷夫人道:“夫人请进。”
柳杨与县太爷夫人坐定,然后给她倒了一杯凉茶,夫人喝了一小口,然后道:“王妃这茶味道淡的很啊,我那里正好有刚炮制好的红茶,我叫人去拿。”
柳杨抬手想拦——她不喝茶叶的,容易睡不着觉。但在她开口前,县太爷夫人已经对跟着她来的丫头道:“去吧。”
小丫头福身道:“是。”就出去了。
柳杨不好意思道:“我们住在这里承蒙夫人和李大人照顾,已经十分麻烦,还没感谢夫人,实在不敢再要夫人那么好的茶叶。”
县太爷夫人道:“好东西就是要配贵人,只要王妃喜欢,我再想办法弄来即可。”
她这话说的柳杨不是很舒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夫人起了话头:“其实我今日除了来看看王妃身体如何了,还有事相求于王妃。”
柳杨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一直想着该如何还李夫人夫妻这人情,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有种正中下怀的感觉:“夫人请说。”
李夫人道:“我夫君老宅在王都,出身世家,但后来家道中落,夫君承蒙皇恩,来到这白水县已经二十三年,在这二十三年里恪守本分,为白水县的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可这么多年,每回官员升迁都没有夫君......所以,我想求王妃能在敬王殿下面前为我夫君美言几句,能不能请敬王殿下看在我夫君在白水县这么多年的份上,在王上面前美言几句,能召夫君回王都,夫君他虽然没有说,但我知道,他肯定想去。”
原来这才是目的,所以会支开丫头,不过这可难住柳杨了,她能理解李夫人爱夫心切,可她不喜欢为外人的事影响路夜白的决定,这一次也是一样,于是对李夫人道:“夫人这请求我实在做不到,夫人也知道,我只是一介女流,从不参与朝中事,实在无法帮到夫人。”
李夫人恳切道:“我看敬王殿下很是宠爱王妃,只求王妃能在敬王殿下面前美言几句。”
柳杨最怕别人这样为难人了,如果是能帮上忙的帮一帮也没什么,但李夫人的要求实在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另外也违背了她的原则。虽然拒绝人不容易,可该拒绝的时候还是要说出口的,不然对彼此都不好,于是,她道:“李夫人,不是我不愿帮你,是这件事我无法帮的了你,朝廷自然由朝廷的法度,官员的升迁调度自然由朝廷安排,不是我几句话说了就算的。再说,我也从不参与这些事。”
李夫人还要再说什么,柳杨抢先道:“夫人不要再劝了,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李夫人只得悻悻然不说了,丫头时间掐的正好,红茶送来了,可柳杨万万要不得,将人连红茶一起送走,回到房间觉得应付这样的情况有点耗费精力,需要躺床上休息一会儿。
路夜白道中午时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送午饭的下人。他先进门看柳杨躺在床上,就接过最前面的那个人手里的盘子,端进房摆在桌上,然后将空盘子拿出去,之后又端进来第二盘。
柳杨看着桌上偏清淡的饭菜,有些不想吃,所以路夜白摆好后她还在床上躺着。
路夜白走到床边,看她精神不太好的模样,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右手放在她肚子上摸了摸:“还难受吗?”
柳杨摇头:“好多了,早上喝了一碗米粥,半天什么都没做,就在床上躺着,所以不饿。”
路夜白道:“不饿就少吃一点,但不能不吃。”
柳杨无奈的探口气:“行吧,那我就吃一点啊。”
路夜白要端过来喂她,但柳杨觉得路夜白忙了半天肯定也有点累了,便自己下床去吃饭。
刚吃一口,忽然想到外面守着的清丰,赶紧问路夜白:“清丰呢?你有没有叫他回去吃饭?”
路夜白点头。
柳杨想到早上清丰后退时的样子,忍不住向路夜白说了一遍当时的情况,最后笑道:“我觉得清丰像自己家人一样,就算共处一室也不觉得尴尬啊,大不了我就不躺床上了,在椅子上坐着也行,可他反倒怕的不行。”
路夜白委婉道:“就算是一家人也不好男女共处一室,以后你还是别为难他了。”
柳杨点头:“好吧。”但忽然又有了疑问,“今天怎么忽然叫清丰守在门外?这里是县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们住这里好几天了,之前可没人守在门口过。
路夜白道:“昨夜有人夜探县衙,被清丰发现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就叫他在门外守着。”
柳杨奇怪道:“昨夜有人来过?那抓住了吗?”
路夜白道:“只来了两个人,人是抓到了,但不知道还有没有同伙。”
柳杨肯定道:“肯定有同伙啊,既然是‘夜探’,说明是想摸清了路下回再来啊,一般这样的应该得做好被发现的准备吧。而且明知道你在这里还敢夜探,说明人家可能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所以这两个人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人物。”
路夜白看着柳杨。
柳杨被他看的不自在:“干嘛这么看着我?”
路夜白摇头道:“倘若你生为男子,也该是极厉害的人物。”
柳杨得意:“那是当然。”
不过随后想到上午自己拒绝李夫人时的纠结,赶紧摆手道:“还是算了,我不太会拒绝人。”
路夜白听出她话中有话,便问她为何如此说。柳杨便将上午李夫人来的事说了,最后疑惑问路夜白:“照李夫人的意思是李大人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可为什么朝廷一直没有重用他呢?”
路夜白笑了下:“咱们来的那日见过县官大人,你看他是个怎样的人?”
柳杨回忆那天的见面,想了下道:“他很会说话,看起来很精明,总想巴结你的感觉。”
巴结?路夜白觉得柳杨的用词很可爱,笑道:“那你认为政治清廉的好官是他这样的吗?”
柳杨摇头道:“虽然我也没见过多少官,但总觉得好官应该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吧,不会因为百姓无权无势而轻贱,也不会因为身份比他高而将自己看得很低,因为他的想法很纯粹——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心怀仁慈,靠本事说话,而不是靠这种方法来保证自己平步青云。”
路夜白道:“你看的很对,这里的县太爷确实是个很精明的人,他的夫人跟他一样,所以今日他夫人来你这里说的话,李大人应该是知道的。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受到提拔呢?”
柳杨思考了下道:“我听李夫人说李大人的老家是王都的,如果他想回去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那也不能说人家完全就不好了啊。”
路夜白道:“你考虑的很周全,我很高兴。不过还是要告诉你,这个人是张御史的人,之所以这么多年在这里没有半点变动,是张御史那里的问题。”
柳杨不明白了:“张御史自己的人,他为什么还压着不让他升调?”
路夜白道:“你也听李夫人说了,李大人是因为家族原因才得了这么个小官,他早年就离开王都,在朝中没什么根基,加上家道中落,以前有来往的王都中人渐渐地也没走动。所以在白水县一呆就是七八年,后来听说是给张御史写了一封十分恳求的信,一定要拜入张御史门下,愿为张御史效犬马之劳,想着这样就能回到王都,但那时张御史手下很多这样的人,暂时还不缺这一个,便先放着没管。”
“后来其实李大人也去过别的地方,在别的地方呆了六七年,又被张御史安排到白水镇,因为朝廷要派人来清剿林余山的山匪了。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