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杨西瓜吃到一半,忽然看见门口有个小孩子探头探脑,等他再一次露头,她看清楚了,不是卡什是谁?
柳杨招招手道:“卡什快来,我们这里有西瓜。”
卡什这才站出来,他先走出来,后面依次是石头和卡克。
柳杨忍不住笑了,个头就像手机信号,小孩子真可爱。
清丰去厨房拿西瓜,三个孩子走进看到柳杨吃西瓜的方式,也忍不住瞪大了眼,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事。
柳杨笑道:“你们也想这么吃吗?”
三个孩子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有些犹豫的点头。
柳杨笑道:“好,你们稍等,我去再给你们拿一把勺子。”
路夜白已经站起来:“我去。”
柳杨看看桌上吃的精光的盘子和碗,又道:“你们吃饭了吗?”
这次三个孩子回答得很干脆:“吃了!”
柳杨看看外面还很亮的天光,笑道:“你们的晚饭真早。”
对面的易田卿笑了下,柳杨奇怪他笑什么,疑惑的看他,那眼神很明显在表示——有什么好笑的。
易田卿道:“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饭,他们一般申时就会吃完饭了,现在都酉时了。”
柳杨下意识道:“为什么一天只吃两顿饭?”
易田卿觉得柳杨比一般姑娘都有见识,所以一般情况下到嘴边的嫌弃话改成了循循善诱:“你看这里环境怎么样?”
柳杨想了下来林余村后所见所闻,然后道:“地广人稀,环境清幽。”
易田卿再问:“那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
柳杨又想了下,联系之前易田卿说的“一天吃两顿饭”,确实没怎么看到庄嫁:“好像没见到种粮食。”
易田卿道:“对啊,他们这里临近林余山,林余山的山匪那能是好惹的吗?这些人偷偷摸摸住在这里根本不敢叫人发现,怎么还敢种粮食自掘坟墓?所以,他们都是到这附近最近的镇子做些零工养家糊口。”
柳杨忍不住蹙眉——她记得路夜白说过这最近的镇都不近,而这些人要靠到镇上做零工养活一家人,可以想象多不容易。
清丰快抱着一个西瓜刚出厨房门,就看到他们庄主也过来了,便问道:“庄主,你怎么也来了?”
路夜白道:“他们也要用勺子吃,我来拿勺子,你先过去。”
路夜白到正堂的时候,不仅拿了几把勺子,还有半个切开的西瓜。而三个孩子里,现在只有卡什面前没有西瓜。
路夜白将西瓜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然后给孩子们一人发了一个勺子,三个孩子高兴得很,两眼亮晶晶的看向柳杨,柳杨意识到他们的意思,立即笑道:“快吃吧!”
易田卿在旁边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俩的孩子呢。”
柳杨装作没听见,路夜白凉凉的看他一眼,易田卿立即闭嘴。
三个孩子围着桌子吃,四个大人将桌子上的碗盘都收拾掉,清丰自觉去洗碗,柳杨三个就闲聊。
柳杨道:“林余村虽然不大,但也不算小,方圆荒地还多,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村民都药去林余山做土匪。”
易田卿闲闲道:“有时候有些人你看到的结果是他做了,但过程方面,他不一定是自愿的。”
这句话很有深意,柳杨道:“你的意思是这里有一部分人是不愿意做山匪的?”
“那是当然,你想想假如你是林余村的村民,就算地方上苛捐杂税多,但紧紧裤腰带,再勤劳一些,可能日子还熬得过去。可去做山匪就不一样了,朝廷官兵来了要去拼命,到时候连命都没有了。还有,林余山就快到山顶那一点平地,其他不是石头就是斜坡,哪有这平地的房子住着舒服啊?”
柳杨觉得易田卿的分析很有道理:“既然这样,那你再来说说他们是怎么被迫当山匪的。”
易田卿摸了摸鼻子道:“不就那些手段,一小部分人觉得如果去占山为王日子肯定更好过,一部分人犹豫不定,既想日子好过,又害怕朝廷出兵征讨,剩下一小部分不愿意的,可惜手里没兵器,自然没有话语权。”
柳杨深感佩服,点头道:“该不会你是这些山匪幕后的老大吧?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易田卿背着话噎住,觉得没法继续聊了,找路夜白告状:“管管你夫人,怎么说话呢?好歹我也是朝廷命官,怎么就成了土匪头子了?”
路夜白看他一眼道:“我也这么想的。”
易田卿简直要吐血。
柳杨摆摆手道:“不跟你开玩笑了。那你再说说卡什他们家是怎么偷偷住在这里的?”
易田卿道:“那条密道知道的人应该不少,这仨小孩家里应该就是不愿意上山的那一部分人里的几个,可能上山后又发生了别的事,是他们就算冒着被村里其他人发现杀害的风险,也不愿意待在山上了。”
柳杨所有所思,叫一声卡什,等他回头,就问他:“你们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卡什将西瓜咽下去才道:“弟弟我娘。”
柳杨又问:“石头呢?”
卡什替他回答:“他娘。”
“那村里别的人家里也都是小孩子和他们娘吗?”
“村里就我们三个小孩,其他还有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婶婶。”
柳杨没有问他们爹都去哪里了,因为在坐的每个人听了他的回答,基本心里都有数了。所以,之前易田卿说的靠到不近镇子上打零工养家糊口的是女人,可以想见她们更不容易。
柳杨心里有些难过,路夜白和易田卿一时也没有说话。卡什三个也感到了气氛凝重,渐渐一个挨一个停下了吃西瓜,都瞪着眼睛看柳杨。
柳杨察觉到他们的视线,笑的有些勉强道:“没事,你们吃。”
说完,看向路夜白和易田卿道:“有没有办法可以改变这种局面?”
路夜白道:“那就等今晚文君榕看他怎么说。”
易田卿瞪着眼睛看路夜白:“你怎么知道了?”
拜帖送来后只有他跟情丰看过,路夜白和柳杨都没看。
路夜白道:“下午进来时听到你们说了。”
易田卿想了下下午他们什么时候说的,路夜白两人什么时候进来的,然后明白了他的意思——当时他还以为路夜白没听到呢,所以是白转移话题了,浪费他的唇舌。
三个孩子吃完西瓜却没走,你看我我看你的,卡什和卡克都暗暗的推着石头往前一步,但这个孩子脸皮很薄,红着脸不动。
柳杨笑道:“卡什,你们有什么事吗?”
卡什看了看石头道:“是石头想当面谢谢你救了他。”
柳杨看向石头:“是这样吗,石头?”
石头顿了下,才腼腆的点了点头。
柳杨觉得石头这孩子太不爱说话了,便故意逗他:“既然是来感谢我了,那你得亲口对我说才行啊?你说是不是?”
石头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完全没有了前天傍晚小胡子放了他后那股不害怕的有种“孤胆英雄”的感觉。
柳杨又补一句:“我等着呢,石头会不会让姐姐等到明天啊?”
路夜白和易田卿在一旁看着柳杨兴高采烈的逗小孩子,易田卿向路夜白翻了个白眼,靠近他用手捂住半边嘴巴,小声道:“怎么这么幼稚?竟然还跟小孩子一样。”
路夜白也不看他:“她什么样都好。”
易田卿本来是记着柳杨总是在言语上对他不客气的仇,想要说他坏话报仇来着,但却被喂了一把狗粮,赶紧撤退。
石头最终亲口对柳杨说了“谢谢”,前后共说了三次。第一次小小的声音,两个字“谢谢”几乎听不到;第二次根据柳杨的要求,说的声音大了不少,但柳杨觉得这孩子得磨一磨脸皮,所以表示仍就不太满意,谢的人物指向不明显,要是加上“姐姐”就更好了;第三次,石头明显就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完成他的要求。
柳杨立即伸出手掌,然后拿过石头的,叫他学自己张开手掌,然后跟她的击一下,笑道:“我很高些你能对我说这些话,我也谢谢你满足了我对你提出的要求。你看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是不是?所以,以后你说话可以试着慢慢声音大一些,再活泼一些。”
送走三个孩子,柳杨看路夜白盯着他看,疑惑道:“看什么?”
路夜白道:“你喜欢孩子。”
不同于上次的疑问句,这次他很肯定的说了这句话。
柳杨不知道他怎么想到这里的,便道:“还行吧,主要是他们比较懂事。”
路夜白笑了下没说什么。许多年后,又遇到类似的情境,柳杨想到当年这个场景,问路夜白当年那个笑是什么意思,路夜白理所当然道:“我在想,我们的孩子自然不会不懂事。”
文君榕很守时,准时准点的出现在了大门口。而在村子里现在这个时刻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的时间,也只有路夜白他们这一处房子正门敞开,所以,文君榕不用敲门,不用通传,直接就进门了,而路夜白几个人就在正堂边喝茶边等着他。
文君榕看了一圈正堂的形势,走到易田卿那一张桌子那里,刚好那里放着一杯看起来没人动过的茶,施施然落座,而他身后的刀疤脸仍旧站在他身后。
易田卿先开场:“文寨主真是好眼力,竟然一下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文君榕只当他这话是字面意思,抱拳道:“过奖过奖,其他没有,就是这看颜色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
易田卿道:“哦?如果这么说,文寨主不防再看一看我们有何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