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朝的疆土面积与历史上西晋很相似,王都的位置大概在西安,也就是秦汉时的都城。王宫很宏伟,但比起后来的故宫还是有差距的。
柳杨与路夜白并肩跟在洛商铭后面,走过重重宫门,路上遇见侍卫或宫女都会停下来向洛商铭见礼。
柳杨有幸来到完全古建筑的王宫中,一直在偷偷打量王宫中的事务,但遇见的那些侍卫与宫女却眉眼不动,与洛商铭见礼时也是低着头,像是她与路夜白不存在似的。柳杨不禁想,这王宫的总管不知是哪位,调教的这些人竟然如此守规矩。
最后终于到了一座上书“勤政宫”的宫门前停下,待守在外面的两位宦官给他见了礼,洛商铭才道:“小李子,你进去通报一声,说我求见。”
李宦官称是,然后低头恭敬地去了里面。
很快,有一个年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无须白面的宦官出来了,说王上请他们进去。
柳杨这个时候知道紧张了,她现在去见的可是这个国家最高权力的那个人,也是路夜白的父亲。想到这个,她昨晚心中便暗暗想着,一定要看一看这是位什么样的父亲,竟然能让他的孩子独自在外长大。
路夜白在进门前悄悄捏了下柳杨的手,柳杨下意识看他,对上他沉静的眼眸,忐忑紧张的心缓解了很多。
到了这间宫殿的正中央,洛商铭跪下叩拜道:“儿臣见过父王。”
上首有一个听起来四五十岁的浑厚男声道:“起来吧。”
洛商铭再次叩拜道:“谢父王。”
柳杨昨晚特地在王府问了府里的嬷嬷,女子的宫礼是什么样的,而且专门学了。她正要学着女子的姿态行礼,却被路夜白拉住一同跪在地上,然后听路夜白道:“草民路夜白携妻叩见王上。”
柳杨赶紧随着路夜白的动作跪拜。
上首好一阵没有一点动静。柳杨不知道此时作为父亲的大月朝至高无上的王上被多年不见的儿子称为“王上”是什么心情,但从这长长的沉默来看,起码不是好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那道声音低哑道:“快起来。”
路夜白扶着柳杨起来,然后听王上道:“这就是你的夫人?抬起头来给寡人瞧瞧。”
柳杨抬头也打量坐在桌案后的王上。他看起来有四十多岁,长须玉冠浓眉凤目看起来很有上位者的杀伐决断气势,路夜白的外貌没有一点随他父王的,唯独身上那股气势像极了。
忽然,王上问:“哪里人?家中做什么的?还有何人?”
柳杨愣了下意识到这是问她的,就算昨晚预想到而且提前做了准备,可说谎话到底心虚,但还是鼓起勇气道:“家在青山县,自小孤儿,家中没什么人了。”
关于她的身份,昨晚跟路夜白讨论到底放在哪里好,路夜白问她喜欢哪里,柳杨自然是喜欢青山县。路夜白便让她说青山县,其他的交给他。
王上沉吟片刻,道:“成亲多久了?”
路夜白替柳杨答道:“还未成亲,但已许诺了终身,离开王都便拜堂成亲。”
王上看向洛商铭道:“带柳姑娘去花园看看,我与你三哥有话要说。”
路夜白拉住柳杨道:“王上有话但说无妨,内子出来王宫,怕礼数有不周的地方,冲撞了宫中贵人,还是与我在一起的好。”
王上蹙眉道:“既是寡人请来的人,自然不会有人为难,且有四弟跟着,你大可放心。”
柳杨也不想路夜白因为这点小事便跟王上起冲突,连忙道:“你们聊,我跟福王殿下就在花园,你出来就能找到我。”然后不等路夜白反应,向王上行了一礼,就先出去了。
路夜白看着柳杨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微微蹙眉。
与两人一起出去的还有跟在王上身边多年的那位王宫总管。待房中只有两人时,坐在高位上的王上走下来,走到路夜白面前,深深地打量他一番,然后感慨道:“没想到一转眼你已经这么大了。”
洛商铭和柳杨走在去王宫花园的路上,只剩两人时,洛商铭真诚对柳杨赔罪道:“三嫂,你别在意,父王与三哥多年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所以才不想让咱们打扰。”
柳杨明白:有很多话要说是真的,不喜欢她这样的身份做路夜白的妻子也是真的。
洛商铭看柳杨若有所思的神情,赶紧转移话题道:“三嫂,你看着‘翠竹道’是不是很阴凉?现在都夏天了但在这里却不太热是不是?”
这么一说柳杨才注意到青石板铺成的一米左右宽的小路两边种着苍翠的竹子,而且这些竹子根根高耸坚韧,枝叶繁茂,几乎都将头顶的天空遮住了。
柳杨笑道:“是啊,这个季节能在这里纳凉还真是个好地方。”
洛商铭也笑了:“是啊是啊,所以每次夏天来王宫我都喜欢从这里走。”
柳杨接着聊道:“王宫里除了这里很凉快,其他地方没有像这样的阴凉地方了吗?”
洛商铭赶紧道:“有啊有啊,我母妃怕热,所以叫宫人种了很多树,这样炎热天气出门也不怕热了。不过这里是父王让种的竹子。”
路夜白却没有父子多年后重逢的喜悦,谨守着一个“草民”身份,见王上到了跟前,恭敬道:“不知王上召见所为何事?”
大月朝的宣武帝蹙眉道:“一定要跟父王如此说话吗?”
路夜白抬头,不卑不亢道:“是王上在为难草民,草民本就是一介布衣,不如此与王上说话,又该如何与王上说话呢?”
宣武帝肃目道:“我是你父王。”
路夜白道:“在我在宝华山长大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没有父王。”
宣武帝没想到竟然会听到他日夜牵挂的儿子竟然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气道:“你!”
路夜白道:“别人感兴趣的东西我并不在意,之所以来见您,是因为之前福王殿下帮过我,所以还请王上也不要管草民的家中事。”
宣武帝蹙眉道:“你竟然这么在意那个没什么背景的女子?”
路夜白道:“这世上有人娶妻是为家族背景,自然就有人不在意家族背景。”
当年宣武帝娶洛商铭的母妃也就是现在的皇贵妃的时候,正是看重了她家族的势力。而皇贵妃的进宫,也造成王上王后夫妻感情的彻底恶化。
此时正是上午十点左右,柳杨也很怕热,在翠竹道劲头看着暴晒在烈日下五彩缤纷的花花草草,也没有过去观赏的心情。但幸好花园里有一个凉亭,亭下有一池湖水。靠水的地方都不会太热,所以柳杨脚步很快地往凉亭里冲。
洛商铭看柳杨坐凉亭里,扶着围栏往下看湖里的锦鲤,便道:“三嫂,你想喂这些鱼吗?”
柳杨以前还真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喂过鱼,听洛商铭如此提议,也想文艺一回,而且是喂的王宫里的锦鲤,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喂到的,因此道:“要是不麻烦的话,请你给我找一点食料吧。”
洛商铭忙道:“不麻烦不麻烦,我叫人去拿。”
柳杨看着洛商铭走到凉亭口,然后对着远远侯在翠竹道尽头的宫人招手,待他走近,低声吩咐道:“你快去拿些喂鱼的饲料送来这里。”
宫人点头小跑着走了。
宣武帝努力压下被激起的火气,对路夜白道:“其他暂且不说,既然回来了,就在王都好好待着,父王也老了,希望你在身边为寡人排忧解难。”
路夜白道:“王上身边有许多能人异士。”
宣武帝道:“你与他们不同。”
路夜白道:“可我志不在次。”
宣武帝道:“难道这天下江山你也不想要吗?”
去拿饲料的宫人没拿回饲料,而是带回来一个消息:皇贵妃要见一见这位“平民夫人”。
洛商铭并不像让柳杨去,可宫人说:“贵妃娘娘说,若是这位夫人顾不得去她那里,她来花园也是一样的。”
洛商铭知道他母妃,今天肯定是要见到柳杨才行。
洛商铭与宫人的对话柳杨都听到了,不想叫洛商铭为难,于是她主通道:“不如还是我去贵妃娘娘那里吧。”
洛商铭感激一笑。以柳杨的聪明,肯定不会看不出来他母妃对她和三哥进攻的防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让柳杨去。但现在既然无法避开,他肯定不能让他三哥的宝贝单独涉险,万一在他母妃那里有什么好歹,他三哥肯定会打死他。于是,洛商铭陪同柳杨一起去。
路夜白蹙眉道:“不想。”
宣武帝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竟然笑起来:“这天下怎么可能有不喜欢权势的人?”
路夜白道:“我不喜欢。”
路夜白的性格在对陌生人时时常冷漠,话更是不多。这下在宣武帝面前彻底发挥出来,将宣武帝噎的火冒三丈。
宣武帝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怨寡人为什么不将你接回来,那时寡人刚与胆敢侵扰大月朝的外族大战一场,正是需要支持的时候。福王的舅舅家正是最好的助力......但你要知道,就算寡人没将你接回来,但还是一直牵挂着你的。”
路夜白眼中显出轻蔑之意:“照王上的意思,现在将我召回来,可他日王上再需要皇贵妃家族势力支持时要将我怎么办呢?是赶出京城还是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