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风险预估大概在哪个范围?”
风格简洁的办公室里,平时惯用的黑灰色调如今在这样的氛围愈显冷峻,欧珈睿坐在诺大的桃木办公桌之后,脸庞轻侧,在在公关部主任站的角度恰巧背光,让人看不出他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杂志现在已经发了,据保守估计,恐怕已经有大量民众进行阅读。”
嗓子紧得好像不是自己的,都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像这样紧张到汗流浃背,一想到今天上午才发现的那处漏洞,公安部主任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立刻下架市面上所有本期报刊,尽量将影响控制在最低水准。”
捏了一下眉心,这段日子似乎身体总觉得困顿,欧珈睿嗓音沉着有力,严谨客观地下达着下一步的命令。
“明白。”
“另外,彻查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之前负责采访的那位记者……和报社联系,停职查办。”
转着钢笔的指尖稍微停顿了一下,欧珈睿知道这次输了这么大的事,就算自己没有这样的安排,那边报社也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做出类似的处理。
就像是壁虎逃生时会选择断掉尾巴一样,说白了,当涉及到更深程度的利益冲突时,上面的那些决策者恐怕根本不会担心底下那些个别员工的死活。
“收到。”
辛忠刚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幸好没有被总裁的余威给波及,瘦高的中年男子知道,就算是这几年前的这位年轻男子此时表情多么的不显山不漏水,但一旦是他下了的决定,就绝对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
“另外,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心里咯噔一声,听到这嗓音淡淡的回想在办公室中,公关部主任连忙打断了自己的思绪,站在原地抱歉地鞠了一个90度的躬,态度没有谄媚只有严谨。
“是。”
就算是听到了这样令人惊起一身冷汗的答复,他也知道,给了最后的机会就相当于另一条生路。
毕竟这次的确是自己部门的过失,想想诺大的欧氏集团这么多年来一直顺风顺水在社会各界都满载荣誉,历届公关部的前辈哪一个不是比他反应灵敏雷厉风行?
“去吧。”
等到办公室的玻璃大门开了又闭,欧珈睿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没有过于深沉的紧张,反而是像在面临某种极具挑战***的跃跃欲试。
“好久没有松一松筋骨了。”
视线停顿在自己手边的行程单上,看着在下午那一列被加粗了的董事会议,欧珈睿轻笑一声,大概能想得到下午的时候那帮只在乎要钱才不介意是谁坐在总裁位置上的老家伙们该吵成什么样了。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欧珈睿骨骼分明的大手伸向了放在案前的内部电话,但指腹在摩挲的片刻又收了回去,拿出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是雷医生吧,哈哈,是好久没联系了。”
不需自报家门,电话那头的人似乎都已经知道欧珈睿打来电话是为什么,短暂地寒暄了片刻,只见欧珈睿从诺大的办公椅上站起身来,脚步踏过无声的厚重地毯,最终在落地窗的整面玻璃墙停顿了下来。
“嗯,你这回说的没错,我打电话找你的确是没好事儿。”
线条分明的面孔在光洁的玻璃壁面上倒映的一清二楚,这虚无的幻影同窗外的繁华都市重叠在一处,让人一下子有些辨不清楚那双眼眸中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能依稀看到那一双眉峰轻轻地靠在一起,眉宇间并无此时最可能拥有的忧虑,反而是淡淡的情绪,不知是在思虑着什么。
“好,那咱们就约好周五见。”
等到收回了电话线,欧珈睿依旧还是站在窗边停顿了许久,触目所及的景色之中不知有多少建筑是他手下的商业帝国所延伸到的地方,但在那一双眼眸之中,那所翻腾奔涌的情绪却并非是胜利感和满足。
就好比我此时绝对不可能看到他眼眸之中的景色一般,连同他眼里遮眼睛好的情绪也都一并在转身后收敛自如。
大大的办公室里依旧静得只能听到了桌子上那个被刻意放置的沙漏传来的悉簌声,细细的沙子在有限的空间内不停坐着永无止境的流动,却又不同于时间的流逝,永远不可逆转。
无声处理的钟表甚至剥夺了指针发声的权利,匀速地划过每一个时刻格,一分一秒就在这期间悄悄溜走。
而就在与他身处同一栋大楼的另一个地方,我正和刚熟悉起来的员工们打得火热,没了最开始的隔阂,果然后面的步骤都显得驾轻熟路了起来。
“所以说,所有公司在建立初期的第一轮投标都至关重要。对了,咱们欧氏集团当初引资的公司是?”
稍微沉思了一下,我转过头来询问着我身边的女孩,虽然看起来她年纪轻轻的,但是能在这个年纪就当上财务部的副经理,想来就算是在用人唯才的欧氏集团也绝对是一个能力出众的孩子。
“没错,不管是用来投资还是二轮投资,都相当重要,一般情况下都是需要公司去雇佣专门的裁判官来进行,但是听说总公司当年是全靠欧总自己一个人带领着一个团队出去谈判的。哇,这件事情就算是放在现在也仍然是我们在学习谈判方面的一个传奇!”
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憧憬和羡慕,看着她那两眼放光这里都快冒星星的样子,我心中半点醋意也无,倒是有一点与共荣焉的感觉。
“所以嘛……对于这方面公司初期的资料,以我的权限还不能调出来给您看。不过我觉得您可以事后去询问一下欧总他本人,毕竟是这些方面的经历者,他能告诉您的绝对比相关材料上的记录要多得多。”
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我当然也知道,一般放在教材上的寥寥数语有的时候并不能精准概括当时所发生的一切,就好比像是历史教科书一样,可能短短一句话就不知道渗透着多少的血泪和辛苦。
相比较去追寻书面文字上的脚注,其实还是鲜活的对话和亲历者的讲述更让人受益匪浅。
“夫人,这马上就要到中午时间了。您要和我们一起去员工食堂吃饭吗?”
可能是想起来我当初在公司任职的时候每天都和欧珈睿一起在职工食堂就餐,之前我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想想,我跟欧珈睿居然曾经也有这样撒狗粮的时候。
听她这么说,我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稍微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不知道那边欧珈睿有什么安排,你们先去吃吧。”
“好,上午的时间太快。夫人,您要是下午还来的话咱们继续。”
落落大方毫无扭捏之态,短暂的相处下来,我大概也能明白眼眼前这个笑起来明媚开朗的小姑娘为什么无论是业绩还是人际交际都不错了,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对她所说的也深有同感。
“没错,今天实在是太短了,那咱们回头再见。”
打了声招呼,我最后还是拒绝了那边部门主管想要送我两步的客气。
当初我做秘书首席的时候早就已经把公司的各个部门以及所在的位置了解得一清二楚,现在穿梭在其中简直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完全不觉得有丝毫陌生。
“夫人好。”
冲着电梯直接上了18层,看着门口今天当值的那秘书是一位短发利落的干练女子,我笑着伸手打断了她的招呼,这么多半天下来,倒是已经开始习惯了她们对我的这个称呼,没有再去费力纠正。
“欧珈睿在里面吗?”
想一想,全公司上下能敢这样直呼其名的人估计也就我一个,对于这种独一无二的待遇,我已经慢慢习以为常。
谁让我从来都不喜欢在公共场合叫那些过于亲昵的称呼,就好比“珈睿”或者是“我老公”什么的,在工作场合下我可绝对叫不出口。
“在的,您进去就好。”
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前这个秘书我虽然是头一次见,但是眼神停留在她那刚过耳边的短发上,却让我想到了另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也不知道陈雪现在过得怎么样?
想到那个同样拥有一头利落短发坚强而又独立的女子,我差点儿都已经要记不起上一次和她联系究竟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一直都是赵煜皓左膀右臂的她现在是不是依旧停留在原处?
“好。”
点头推开了大门,我心想着打算着什么时候联系她一下,毕竟对于这么一个立场虽与我相对但也算对我坦诚相待的老友,我还是有一些事想问问她的。
“嗯?这么早就学习完了?”
听见我进来的开门声,欧珈睿抬起头来,嘴角一如既往带着一丝浅笑,见他又和往常一样一工作起来就完全没了时间概念,我走上前去,好笑的躲过了她想要凑到嘴边的咖啡杯,开口无奈地说道。
“哪里早了,你看看表都已经12点半了。还有,别每天喝这么多咖啡,对身体不好。”
挑起眉头,欧珈睿眼睁睁地看着我将他手中的杯子夺去却又没说什么,见我视线威胁地扫过了他依旧停留在文件上的大手,这才耸了耸肩玩笑般地感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