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好吧,主要是因为外面太冷了。”
搓了搓手,看着父亲那架在老花镜后面的眼睛,我其实也隐瞒不了不想和赵煜皓单独相处太长时间的心思。
我并非完全是那种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人,哪怕是神经再粗,我也知道有些场景之间总会滋生出一些人所无法控制的感情。
而对于这些似乎被放纵的诱惑,我暂时还不是很想左右摇摆。这说起来似乎有些自虐的倾向,但当一个人如果真的有了心中所向的话,过往人事皆是风景恐怕并非只是一句闲语。
“嗯,最近是挺冷的。瑶瑶,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明明话都没有说完,但是我却能敏锐的猜测得到他的下文可能是在朝哪个方向发展。
有些头痛地想着有些事情果然避不过,果然很多问题都不是拖一拖就能解决的,就好比父亲对欧珈睿的误解和偏见一样,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消弭一空。
“算了,有些事情你要是不喜欢听的话,爸爸就不说了。”
端起身旁的茶杯呷了一口,悠悠地说着这话,父亲脸上没了先前的担忧和无奈,可是他这气定神闲的样子反而让我觉得事情应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吹散了茶杯上氤氲的雾气,叫我在旁边闷着头不说话似乎在想些什么,父亲眼皮一抬,却只说了一句在此情境下再合适不过但依旧令我有些不解的话。
“瑶瑶,人生很短又很长。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你爸爸我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能让你做喜欢的事,恐怕我也是我少数几个想要实现的愿望。”
放下手中的茶杯,父亲站起身来时那硬挺的身板包容着万千暖意,拍了拍我的肩膀,他那温和却有力度的声音对我来说就像是定心丸一样。
“时间不早了,赶紧上床睡觉吧。明天早起跟爸爸去个地方,到时候我叫用人叫你起床。”
“嗯。”
有些好奇需要明天起个大早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不过仰头看着父亲好像并没有要进行进一步解释的打算,我手中握了握那刚从父亲手中接过来的茶杯,温暖的热度熨帖在掌心里,让我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等到黑夜又一次被白昼替代,和着早起的环卫工人不清扫落叶的沙沙声,依旧泛着青色的天际慢慢迎来了喧嚣却又温暖的白天。
凝结在枯枝上的霜露悄然蒸发,轻轻的柏油马路上今天还没来得及印上更多新鲜的足迹,清晨那种特有的清凉这人刚一出门时就随着呼吸沁入肺腑,让人觉得自己似乎也成了一个崭新的人。
父亲这从外观上来看实在是过于低调的宅第虽然位处城市边缘,但是因为邻着一个活力十足的小镇,所以第二天一早出门的时候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披着晨露行走在寂寥清晨的情景。
“天色真好看啊。”
透过车窗朝外望去,刚刚从家门到车上的那段距离没来得及让我更好体验一下那种黑夜暂时没有完全褪去的深沉美感,手指的温度在车窗上留下几个短暂的朦胧印记。
无意识地低声感叹着,我浑然不觉自己的这样子简直就像是个跟着长辈一起出游的小学生一样,言语匮乏形容单调,但是偏偏还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有着蓬勃的好奇心。
“嗯,你穿的够吗?我怎么还是觉得你出门的时候应该套上那件大衣才对。”
同我一道坐在车子的后座上,父亲并没有把我刚才的话当做是什么不需要理睬的自言自语,粗粝的大手摩挲了一下我身上衣料的厚度,颇为不赞同地皱起眉头来,他说过还在介怀刚刚出门的时候我没有裹上那件自己觉得过于厚重的大衣。
“山上天气还是很凉的,就算咱们到了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出来了,但是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像怀孕这样的特殊时期更是不要受凉才好。”
在这是到父亲对我的关怀之前,我也只在欧珈睿的身上见识过这种能男子的粗犷与细腻关怀的完美结合,其实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父亲这么早就带我出门究竟是要去哪儿,突然间听到他提起山上这个词,我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开口问道。
“嗯?爸,咱们难道是要去爬山吗?怎么办?我好像没有一双足够舒服的运动鞋。”
平时在家里习惯了穿简单却又舒适的平底鞋,低头看了一眼脚上的鞋子,如果是要爬山的话,这种平时走路还好但是鞋底根本就没什么弹性的鞋子估计根本吃不消爬山。
“没关系,反正顺着山路,我只需要走一点就好。今天也是带你去见了一个我的老朋友,不用在意那么多。”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些许的紧张,完全没有了之前在讨论一些严肃的事情时身上的那股气势,父亲如今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普通却又和蔼的中年人而已,让人很难联想得到他手上可是掌控着足以和欧氏一争高低的实力。
“住在山里的老朋友?”
其实也不怪我心中奇怪,在我的印象中,父亲的朋友圈应该就像是上次的那场小型晚宴一样,人虽不多但个个都是精英。
更重要的共同点便是:他们应该同样都是生在商业圈内或者是从事着与之相关的行业,像这样需要起个大早去山里边儿拜访的老朋友,实在是令人奇怪的很。
“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难得地跟我卖了个关子,之后关于这方面父亲也就没再说些什么。
一路上车子大概行驶了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只不过这段时间内也并不让人感觉单调,我反倒是趁着这段时间和父亲聊了不少关于我过去的一些经历和其他他所好奇的事儿,像这样难得的交心时间,其实让我巴不得路程能够再长一点才好。
“到了。”
感觉路上的风景好像经历了从从市到乡村再到郊区的转变,看着眼前完全换了一幅景象的类似小镇,我心同先前的疑惑反而越发扩大了些。
“爸,我明明记得这里好像是有一座香火,还算是不错的寺庙。怎么,原来您信这些吗?”
稍微留意了一下周围,我能注意到来往的虽然里面大多数都是手中拿着类似于高香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上山要用的东西。
对于这里,我之前也只是听说过,好像是从很多年前起这里香火就比较灵验,只不过到了现在,寺庙本身就十分历史悠久的古典建筑让市里面也慢慢开始将这里作为一处旅游景点来开发了。
也难怪为什么感觉明明是个位于郊区的小地方,但偏偏还这么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这里寺庙的香火的确是挺旺的,我分明记得以前这里可是连像样的石台阶都没有,现在倒是修的不错。走吧,也不知道大师他今天在不在。”
怀着满心疑虑,一路上穿过摩肩接踵的各类香客,进入寺庙的院门之前,我抬头看了看那块古色古香显然是已经有些岁月的匾额,“福云寺”这几个大字后赫然书就其上,无论是笔锋还是力度,都让我这个十足的外行人也能感受得到其间的不烦。
“原来是这个福啊,我之前还一直以为这里叫浮云寺。”
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在前头的父亲听到我这话似乎是笑了一下,这处寺院经过前些年政府的维修翻新之后,院舍的范围和规模都大了不少。
只不过留意到这家寺院的韦陀菩萨手中那洪峰在手臂上的金刚杵超过暗示着这里曾经也是规格较高的十方丛林,想想经过了这么多年院内香火还是依旧能够如此鼎盛,也实在是不容易的很。
“爸,咱们今天不来真的是要上香的吗?”
眼见着父亲穿过前院和大雄宝殿直直朝着后面的佛塔和藏经楼走去,感觉到周围的香客好像逐渐稀少了起来,注意到之前父亲路过那些菩萨之前都目不斜视似乎并没有打算祈福祷告的样子,我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疑惑。
“梁先生,好久不见了——”
他父亲那边对此只是笑而不语,一直等到迈进了一个好像并不对外开放的小院儿之中,留意到这里的房屋依旧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式,我心中正奇怪着,身后就已经传来了一声极为和蔼的声音。
“大师,好久不见,我又来找您吃茶来了。”
更令我惊讶的是,见到那边只身着一身青色衣衫、脚步僧人布鞋旦外貌普通的僧人,父亲就像极为熟埝一般地迎了上去。
“哈哈,我想你是又惦记着我之前跟你喝过的茶吧。梁先生,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最终还是有幸修得圆满了啊。”
脸上依然有些皱纹的僧人并没有我想象中那种胡须斑白或是垂垂老矣的模样,无论精神面貌还是语气神态都透露着一股达观和健康,伸手示意朝屋里走,他口中像是无意间说出来的话让我有些惊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所谓“大师”究竟和父亲有几分交情。
“承您吉言了。只不过您说的修行圆满姑且还算不上,我家丫头才刚一回来,就给他爸找了一件费心事,今天我不是就要来找您唠唠嘛。”
默默咂了咂嘴,我就猜到,父亲肯定对我怀孕的这件事情上有诸多误解。不过眼下明显不是适合我插嘴的时候,悄悄地垂下头来,我还是赶紧跟上了前面父亲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