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到家的,一路上浑浑噩噩犹如游荡在大街上的游魂,外面太阳刺得人晃眼,可照在身上却让我感觉不到温度。
耳边欧菁怡那凄厉如恶鬼一般的叫喊声仍然不断地萦绕着,我自己也知道,她的这那些算是直中我的痛处。
“欧珈睿……你说你喜欢我爱我,甚至不顾周围人反对也要娶我为妻,到底是不是只是因为我是梁辉生的女儿,是于你有利的棋子而已?”
一个人低低呢喃着这些注定不会有人回答的问题,我不受控制地反复想着欧菁怡先前的那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心里不禁一片悲凉——
是啊,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哪怕是已经和欧珈睿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但还是有一件事一直梗在我心里如鱼刺一般。
那就是——我这么普通的一个人,究竟是哪里有独特之处才能引来欧珈睿这煌煌如明日般的男子垂青?
起初我只以为也许是因为我自己和孟书娉有着些许的相似之处,可是事到如今,我觉得恍然才发现事情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一直隐藏在心里数十年的疑惑终于得来了答案,可是没有多少次想象中的狂喜,在得知我的生身父亲究竟是谁的这一刻,我脸上居然连笑都笑不出来。
“为什么呢?”
远远的站在家门口却不愿意回去,看着那边精致而又敞亮的二层别墅静静伫立,不知怎的,在我眼中的建筑突然只变成了一个苍白而无力的符号而已,再也不能唤起我半点关于家的温暖。
不知道这个时间欧珈睿应该会在哪儿,虽然很可能是在公司,可是拿不定主意的我不想冒此时一进门就碰到他的风险,站在离家只有数百米的街角,却处处都不愿意再进一步迈出步伐。
天人交战了许久,最终我还是掏出了手机,欧珈睿的号码早就已经在我的脑海中倒背如流,可是如今拨出电话的指尖却晦涩无比,竟似是承担了千斤的重量。
“喂?瑶瑶?”
电话那边很快就被人接起,欧珈睿周围的环境显然极静,更衬得他那沉稳动人的声线清晰地响在耳边。
“欧珈睿,我有件事想问你。”
深呼了一口气,晚秋的冷风已经有了几分凉意,脚边跌下了不少梧桐树的落叶,稀稀拉拉的有些凄凉。
“有什么事儿你说。”
打了个手势示意会议先暂停一下,那边的欧珈睿似乎完全不在意手边的会议远比我知不知道最近有没有营养的问题要更重要些,只是轻声说道。
“欧珈睿,你知道梁氏企业的总裁梁辉生最近是个怎样的人吗?”
现在我根本不想去在意欧珈睿会不会因为我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而生疑,握着手机的指尖冰凉,我不想承认在这一天之内我要接连承受亲人和爱人的双重打击。
“嗯……是个不错的生意人,听说似乎有过一段沸沸扬扬的旧情,不过作为竞争对手而言,我还是更想和这样的人成为盟友的。”
听到我那边久久沉默,欧珈睿有些疑惑。
他只是下意识就说出了自己真心实意的第一印象而已,却不知道这些在刚从欧菁怡那边回来的我心中掀起的何止是惊涛骇浪。
“嗯,知道了,我也是正好逛网页闲的无聊,没什么别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
似乎为我这样拙劣而又蹩脚的理由给说服了,欧珈睿嗓音温柔,却又暖不热我如今的心。
“晚上我会早些回去,在家乖乖等我。”
“嗯。”
说完这些便率先收了线,一个人像是塑像一般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过了半晌,我整个人才像是被突然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颓然地靠在了身后的梧桐树上。
“原来竟然都是真的吗?”
眉头紧皱想哭却哭不出来,这些日子里反复在犹豫和艰辛中无尽的天平现在像是最终落上了一个决定性的砝码,倾斜到了我最不愿意的那一边。
早在从欧菁怡有意无意的和我透露着我的亲生父亲其实真的是梁辉生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猜到最后这样的结果肯定是她所喜闻乐见的。
明明犹豫过那么多次,也徘徊过那么多次,但每一次我都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欧珈睿从来到我身边居然就是一个我看不到边的骗局。
那些温柔都是假的吗?那些为我而恼怒决绝甚至不惜和家人翻脸的缘由竟然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我身后的关系吗?
究竟是欧珈睿太老谋深算,还是我自己太傻?他居然能从那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布下了这个我知道现在才能看清的棋局?
其中的疑团当然不少,可是偏偏那让我无论如何也否定不了的铁证居然是欧珈睿告诉我的。
相比较敌人其实更愿意当朋友,对吗?那我这个敌人家的女儿,是不是也是绝佳的联姻棋子。
一下子心里乱糟糟的,我不愿意相信那些柔情蜜意居然都只是蒙着绿意的糖衣炮弹,但偏偏事实又摆在眼前,让我无从选择。
秋高气爽,可是这高阔的天空在我眼里却是一片灰色。而同样的一片云飘过,我却不知道就在同一座城市,一个我这么多年想见而又不得见的人同样也是愁容满面。
“梁总,你真的不相信先前那位欧小姐所说的话吗?”
毕恭毕敬的站在一侧,如果欧菁怡此时在场的话绝对能够一眼认出开口的这个就是当初梁辉生留下来的特助。
站在窗户那边呢自然也就是我现在心心念念却又不敢相见的亲生父亲,梁辉生。
时间这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自然是对这世间所有的人都是一视同仁,可是在每个人身上留下的不同痕迹却像是风沙会在不同材质上留下不同痕迹一样。
好比温玉遇琢则越发古朴,而瓦砾遇外力只会千疮百孔而已,而这梁辉生显然是前者。
“我走之后她都说了些什么?”
看着眼前这自己早就已经快要不记得跟了多少年的梁总,詹岑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恭敬。
“您走之后欧小姐就和我讨论了一下关于周芯瑶小姐的现状,包括她是怎么嫁给如今的欧先生呢,不过重点都放在——”
“放在哪儿?”
心中虽然已经猜出了大概,但是杨辉生语气还是加重了些。
“不用和我隐瞒,她都说了什么就告诉我吧。”
“她说……”
没办法,欧菁怡那原话实在是太难听,虽然已经从中转译了不少,不过说出来还是有些令人感到难堪。
“她说,周芯瑶的母亲早在生下她不久之后就已经改嫁。还说——周芯瑶其实现在在欧家也不怎么好过,毕竟像他们那样的大门大户,就光一个欧珈睿的母亲就已经很不同她和欧珈睿之间的婚姻了。”
想起了自己在进门之前,副总裁拦下他说的那一番话,詹岑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将心里一些本来应该告诉眼前男人的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了。”
放在窗户上的拳头紧紧攥起,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有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当这些话真正被从我极为信任的人口中说出,其冲击力还是让人一时有些难以承受的。
“之后她还有没有什么动静?”
当初他已经看明白那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恐怕对自己这离散多年的女儿也没安什么好心,所以才故意摆出了那么一副对过去的事情完全不在意的事情,却还是让自己最为信任的特助留在那儿并其实关注的姑娘之后的动向。
说到底,自己当年还是辜负了心里最爱的人,他重伤昏迷错过了太多,之后又被家族束缚了手脚。
等到当年的那个年轻人终于有了足够的实力这次归来时,这尘世间他最牵挂的那一抹倩影早就已经随风消逝,就像是娇弱的花儿自有短暂的花期一样,只留一地叹惋和错过了太多年的女儿。
“并没有什么动静。”
回想起自己进来之前副总裁对自己的谆谆叮嘱,那你年轻特助低了低头,还是放弃了告诉梁辉生前些日子欧菁怡其实有约见过周芯瑶的这件事情。
毕竟副总裁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而且梁总作为父亲的角色又缺失了那么多年,哪怕异位考虑,那女孩恐怕也不一定能接受得了就突然出现的父亲吧”。
对于他们的那些考量自己身为一个下属无从置喙,虽然其中当然也有不合理的地方,可是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选择最利于眼前就是他忠心耿耿的梁总的那条路而已。
“你下去吧——”
“是。”
等到身后吱呀的关门声响起,梁辉生那就是放在窗外的目光才总算是收了回来。
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虽然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的,可是对于这世上他唯一的血脉,她心爱之人所留下的唯一骨血,他即便是年过半百也还是不愿意就此屈服。
说到底,自己也还是不信那姑娘所说的话,本来那个欧菁怡来找自己的动机就很让人觉得可疑,就更罔论对方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