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坐在窗户跟前不知道出神了多久,等到思绪再回到眼前的时候,外面那和煦的日光早就已经渐渐西斜。
我有些惊讶于自己怎么能如此坐得住,他起手来看了看腕表,差不多也到了欧珈睿该下班的时候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管家曾经来叫过我,只不过当时被我以“胃口不太好”的理由给挡了回去,眼见着现在马上就要到了晚饭时间,从早晨到现在只稍稍吃过一点东西的我也的确是有些饥肠辘辘。
站起身来的时候,腰腿间传来的一股酸痛让我一下子站立不稳。我一直维系着一个动作,在这里雕塑似的坐了这么久,现在身体以这种方式向我抗议,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嘶——”
伸出手去缓缓揉着我那早就已经酸麻不已的腰腿,那种又麻又痛的感觉令我倒吸了几口冷气。视线不经意地瞄到了房间一角那还静静躺着的行李箱,没人开灯,一片昏暗的房间里,那个行李箱看起来黑乎乎的一片倒有些吓人。
只有金属制的拉杆没有收起,在一片昏暗中折射出些许微弱的银光,泛着冰冷而又毫无生气的色泽。
“再最后等一下。”
咬了咬牙轻声这么说着,挨了好一会儿我腰腿间的酸麻感才终于褪去,小心翼翼地又将那早就已经被我收拾好的行李箱悄悄塞回到了落地衣柜不常用的那一格里,起身深呼了一口气,我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自我说服着。
“咚咚——”
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可能是觉得我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太久有些不太安心,随着几声富有节奏而又沉稳的敲门声响起,老管家那醇厚的嗓音随之响起。
“夫人,您醒了吗?”
“稍等一下。”
指尖刚刚触到门把手,我忽然意识到眼前这过于昏暗的灯光似乎有些不太合适,抬手打开了一旁的灯光按钮,房间里骤然倾泻了一室的明亮光线刺得我眼睛有些发痛。
“是珈睿回来了吗?”
我的这句话随着开门的动作脱口而出,可是等到看见老管家脸上那略带尴尬的神情,我便知道只是我过于激动了。
“还没有……夫人,晚饭已经备好了,您是下楼吃还是在房间里吃?”
看着我脸上那显而易见的失望,老管家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歉意。
“嗯?早饭已经做好了?难道不等珈睿回来一起吗?”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去,就连我自己都有些觉得自己这和深宫怨妇有得一拼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好笑。
感觉欧珈睿此时此刻就像是那样忙于政务的君王,而我则跟个每日呆在深宫里只等君王临幸的可怜妃子一样。
连忙打消了自己就有些不着边际的想象,我只听见老管家紧接着说道。
“先生他先前打过电话来,说今天晚上公司有一个应酬,就先不回来吃了,让夫人您不必等他。”
“是这样啊——”
拖长了语调,尽量忽略了自己心头那扬起的不快和失望,意识到老管家还站在门口等着我的回复,我稍有些怏怏不乐地回复道。
“还是下楼吃好了,我不习惯在屋里用餐。”
下楼简单解决了晚饭,虽然早就已经有了饥饿感,可是当我一个人面对那满桌珍馐时,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胃口来。
可惜了佣人们辛辛苦苦准备的一顿丰盛的晚饭,吩咐他们记得给欧珈睿留一点宵夜,在老管家略有些担忧的视线之下,我还是一个人闷闷地又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
欧珈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种种迹象都已经再明显不过。
抬手摩挲着那诺大的双人床,欧珈睿还是老样子,就算我不在家这么久,屋里的摆设这都还是维持着先前的模样没有半点变化,仿佛是时刻准备着我再次回来住一样。
只可惜这份心意我却是受之有愧,拿出手机来确认了一下明早的那趟航班信息,狠了狠心我还是在购票页面点下了“确定购票”这一栏。
本来还想着能在离开之前跟欧珈睿好好谈谈的,好像从这场风波开始以来,两个虽然朝夕相对,但真正切及肺腑的交谈却是少之又少。
只不过眼下这情形欧珈睿估计就算是回来了应该也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认定了他此时心里绝对已经恨透了我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我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了好几圈还是没有流下来。
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对我而言实在是有些过于宽敞的双人床上,鼻端呼吸着欧珈睿那再熟悉不过的气味,可这明明带有薄荷香气的爽朗味道此时却就像是被剖开的洋葱一样,闻在鼻尖只刺激得让人想要落泪。
浑浑噩噩间感觉时间都静止了,一个人置身于这漆黑一片的房间里,我索性连灯也没开。仿佛是置身于一个偌大无比而又死气沉沉的棺材里一样,窗外的夜色深沉,今晚的夜空里连半颗星子也没有,乌云遮蔽了那明亮而又皎洁的月光,让整个大地都被笼罩于一片黑暗之中。
我在这样沉寂的环境之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迷迷糊糊感觉到稍微有些冷,身子不自觉蜷成一团的时候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蜷成一团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可我的意识却依旧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身上一暖好像是有谁替我盖上了被子,可是眼睛却涩得睁不开,让我既害怕又不愿意让来人知道我并没有彻底睡熟。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隔着一层眼帘屋里的灯并没有打开,隐隐约约听到洗手间那边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水声,回来的人似乎动作很轻,刻意不想让自己发出的动静打扰我的“安睡”。
只是哪怕声响再低,等到听到衣柜门被打开时传来的“吱忸”一声轻响时,我那本来还尚处于朦胧之间的意识顿时被惊醒,先前的睡意被着敏感的动静驱散得一干二净。
“嗯?”
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只听见我背后欧珈睿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虽然依旧闭着眼睛,我整个人的神经却紧绷着如临大敌。
“怎么感觉衣服少了几件?是被佣人拿去洗了吗?”
像是自言自语,欧珈睿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还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蜷缩在床上的我,可能是觉得不想把我叫醒,兀自嘀咕了一声又合上了衣柜门。
只听见一阵浴袍裹上身子的细碎声响传来,我那颗从刚才就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可私心里却依旧担心着:虽然并没有看到被我刻意藏起来的皮箱,可是聪明如欧珈睿,谁知道他会不会从那少了几件的衣服中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就这么神经一直紧绷着,感觉到身下的床垫微微下沉,背后欧珈睿轻手轻脚地在我身旁躺下。可我却又担心他要是如往常那般将我搂在怀中的话,以我这定力,难免不能保证会不会被他发现我其实是在装睡。
只不过等到身旁那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我才知道自己这次是又自作多情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欧珈睿这次只不过是躺下了之后便直接安睡了而已,并没有像先前那样趁我睡着了之后将我揽入他那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
已经洗过了澡,欧珈睿身上那沐浴之后的热气混着残余的酒香向我袭来,却并不能再如往常一样让我因这种微妙的感觉而心跳不已。
可能是今天实在是累极了,躺下了之后没多久就已经沉沉睡去。可在他睡下的同时,我却瞪大了一双眼睛,交握在胸前的手此时正紧紧地攥着被子,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自己就此哭出声来。
浓浓的失落感和委屈袭上心头,脸颊紧贴着的柔软枕头上早就已经无声地晕开了一朵朵暗色的花朵,鬓角一片濡湿,可偏偏我这只能维持这样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
都说女人是敏感的动物,总是能从一些细节中发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次我却觉得这句话实在是有失偏颇,每个人下意识的动作和反应其实往往更能展现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正如今天的欧珈睿一样,恐怕是真的已经对我失望透顶了吧。面对我这么一块永远也捂不热的石头,可能就算是太阳也会觉得再这么下去只是白费功夫而已。
更何况,不管原因是什么,孟书娉的那张如花般的脸也是我亲手划伤的。就算他再怎么说没关系,可我又怎么能不知道初恋在一个男人心中的地位?
早在孟书娉出现之前,几乎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就早已无时无刻地提醒我这个不管是谁都会强调一番的孟书娉究竟在欧珈睿心中占据着怎样的地位。
一边又要应付欧老夫人对我的百般刁难,一边还要去悉心照顾因为脸被划伤而难免绝望的孟书娉,恐怕就算是全能如欧珈睿,如今也已经有些应接不暇了吧?
既然如此,早就已经成为他绊脚石的我实在是没有了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如果说先前我决意要离开是因为受够了这复杂的关系和永远也无休止的麻烦的话,那么现在,我确实真心实意想要为这个我爱的男人尽最后的一点绵薄之力。
既然我帮不到他,那么还是趁早消失为妙,省得既惹他头痛又只会给他徒添麻烦——
握了握拳头,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开始静静等候第二天清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