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芯——瑶——”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看着毫无留恋转身离开的那道背影,孟书娉眼中怨毒的神情加剧。
“我怎么还在这?我刚刚怎么听说孟书娉的脸好像被你给划伤了?周芯瑶,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这般毒蝎心肠的女人,害了我一个没成功还不算,现在居然还把魔爪伸向了其他人,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一连串魔音穿耳,听着这字字诛心的话,我实在是难以想象本应该我病在床的欧夫人究竟是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欧珈睿前脚刚走,后脚她就已经闻讯赶来,这动作之快几乎都让我怀疑:这位已经人到中年的老夫人是不是早就在旁边等着我出什么岔子了?
“欧伯母,我觉得你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妄下论断,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知道不是吗?为什么就能如此笃定就是我对孟书娉下了毒手?”
喉咙间的疼痛感还没有褪去,那种被人死死扼住喉咙的恐惧感我这辈子恐怕也忘不掉了。眼见着平时一向子气度涵养都十分绝佳的老夫人如今怒目圆睁,那恼怒的样子简直如同市井泼妇无异,这是恨不得要直接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
“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狡辩!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刚刚可是亲眼看见孟书娉满脸鲜血被救护车拉到医院里来的,女人的脸可是比命都重要!你那一刀直接划了那么大一个血口子,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和我说不是你下的毒手?”
明明先前在病房里和我对峙时还坐在病床上让人以为她身体有多虚弱似的,此时虽然身穿病号服却与健康人没什么两样的欧老夫人仿佛越说越来劲,不给我插话的机会就已经再次兀自开口说道。
“周芯瑶,我欧家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呀,居然能让你这么一个毫无人性可言的东西进门来。珈睿呢?他一会回来我就立马让他跟你办离婚协议书,我欧家庙小容不了你这尊大佛,我说你还是赶紧另寻高就吧。”
这一锤子下来砸得极狠,从她一进门开始,我都一直恪守一个晚辈该有的礼数没有主动和她争辩过什么。
唯一说过一句自我澄清的话我都被她用十倍的话给堵了回来,心里清楚欧珈睿母亲从一开始就对我有着再深不过的偏见,眼下不管这事情究竟是不是我做的,她都只不过是在着急想要赶紧借此机会把我从欧珈睿身边撵走而已。
可是我自己想走我被人赶走完全是两码事!
深吸了一口气,我缓缓解开一直被我扣得紧紧的衬衣纽扣,纤细脖颈上那先前被遮挡在衣领之下的淤痕因为我这动作被完完全全暴露在灯光之下,只听到对方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屋里都安静了下来。
轻轻抬起眸子,我眼底那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欧伯母,这就是您口中的受害者所做的一切,你说,这天下怎么就会有如此蛇蝎心肠之人呢?”
原话返回,可能是我脖子上的那淤青太过于明显,不需要过多解释,欧珈睿的母亲也已经明白了一切。
眼见那一张保养得宜的面孔上闪现出各种错综复杂的表情,愤怒、惊疑、恐惧,各种情绪在欧老夫人脸上迅速交织着,最终只化作瞠目结舌的反应。
“还有,不管你信不信,先前房子倒塌的那件事也都是同一人所为。到现在您信不信也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反正真相在不同人眼里都有不同的解读,要是你觉得我是真凶这个答案会让你心里舒服点儿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缓缓抬手又扣上了衣领的纽扣,如果不是想要让欧老夫让她赶紧打住那越来越听不下去的话,我也并不想把自己的伤口露出给别人看。
“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低下头去慢慢地将纽扣一颗颗的扣好,耳边却突然响起欧珈睿的声音。
猛一抬头看见他正站在欧老夫人的斜后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刚刚的话又听进去了多少?
“妈,您先回避一下好吗,我有些话要单独和芯瑶说。”
欧珈睿这严肃而又略带冷漠的模样,我先前只在公司的会议或者是项目决策时才偶尔见到。
他和我相处的时候从未有过如此严肃的一面,让我一下子有些不知道他究竟心中作何想法。
“珈睿。”
有些犹豫地唤了一声,看着自己那一脸阴沉的儿子,欧老夫人也一下子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脖子上的伤痕太过于刺眼,还是一向堪称二十四孝的儿子一下子冷下脸来让她倍感不适,在我和欧珈睿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最终欧老夫人还是摇了摇头讪讪离开。
“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孟书娉对你做这样的事情?”
转身亲手合上门去,欧珈睿却迟迟都没有转过身来,只是那声调过于冷凝,让早就已经习惯了他温柔相待的我有些不太能吃得消。
“不小心忘了而已。”
阖上了眼帘,我也知道这话说出来只会徒增欧珈睿心中的不快而已。可是有一根刺一直哽在我喉咙里,让我明知道哪种反应才会让他消气,却偏偏不能自然地将那话说出口去。
“瑶瑶,这是刚刚在我出门前你也没有相信我会全然信任你,对吗?”
一句话道破真相,欧珈睿不管什么情况下都是在冷静不过,可能正如同他名字里的那个字一般,睿智好像一直都是他的代名词。
只是这么骤然间被他说中了我其实心底一直隐藏着的这个想法,先前还一直演戏欺骗自己的我原本是入戏极深,可是他这一句话却轻易让我认清了现实究竟是什么。
没错,早在欧珈睿第一反应做出的那一刻,我其实心里就一直不相信他会认定这一切苦果并不是我所酿成的。
一边是早在少年时期就已经印在心头的初恋,另一边则是莫名其妙成了夫妻鼻子还磕磕绊绊的妻子,对所有的人而言,高下之分好像从一开始就已经被认定了。
“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呢?”
转过身来,令人痛心的声音响起,欧珈睿眼里深刻的感情犹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涌来,让我不得不再正视自己能想要一味逃避的心理。
“算了。”
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徒劳地张了张嘴,欧珈睿第一次像现在这样毫不掩饰眼底的失望。
“时间也不早,你早点休息吧,我明早再来看你。”
为我轻轻合上了门扉,随着欧珈睿那高大而又修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我才恍然惊醒般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欧珈睿!”
挣扎着跳下病床,可是隔着一扇门,刚刚才推门而出的那人好像是已经完全听不到我的呼喊,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我一个人充满了焦急的声音响起,而那张已经合上了的病房门却久久也没有再次被人推开。
窗外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寂静的夜空笼罩了白日里喧嚣的大地,不管白天发生过什么,悄无声息的夜晚都总会如约而至。
只是今晚,一个人躺在这冰冷而又毫无生气的病房里,看着窗外那没有半点星子闪烁的夜空,我的心里却一片惶恐,不知道这漫长黑夜过后的黎明究竟会不会像往日里那要再次升起。
可我不知道的这好像从一开始就有太多,就好比我并不知道欧珈睿刚刚出去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也并没有知晓在这个我彻夜孤枕难眠的夜晚里,孟书娉的病房里早就已经人去楼空。
“珈睿……你去休息一会儿吧,你在这里把自己累个半死,周芯瑶她又能明白些什么?”
就在距离我的病房只有不过几米距离的隔壁,欧母一年心疼的看着自己那眼底一片黑青的儿子,墙上的指针挂钟早就已经过了快要一点的时刻,可是眼下儿子却好像还没有要早点休息的意思。
“妈,您早点睡吧,有我在旁边陪着,不用担心。”
虽然自己的确是因为生气儿子先前对自己的冷漠态度而执意要让他今晚陪护,可是看着那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头也没抬一下的欧珈睿,做母亲的却没办法再继续怄气了。
“我知道,我今天态度是不对,可是我当时也不知道孟书娉居然会是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呀。明明那孩子今天早上还提醒我拿过来看我,我怎么知道那个时候他跟我说有事要回家居然是直接去了你家?”
回想起上午的一切,欧老夫人也觉得胆寒不已,都说人心隔肚皮,可是孟书娉也实在是藏的太深了些。
要不是自己亲眼看见了周芯瑶脖子上的那淤青并没有作假的痕迹,自己可是万万都不会相信真凶居然就是这个被欧家是说了不知道多少恩惠的孟书娉的!
“嗯,我没怪您。”
合上电脑,欧珈睿捏了捏眉心。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没有让周芯瑶足够信任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