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你帮她按一下伤口。”
也许是看到我此时瑟瑟发抖整个人样子有些过于可怜,欧珈睿眼睛紧盯着我作势就要站起身来朝我走来。
只不过孟书娉怎么会给他这样的机会?虽然脸上的伤看起来不轻,可是就连我都佩服她怎么在这个时候还能想着继续算计别人。
只见她眼神中一抹精光闪过,那一双带血的手紧紧地抓着欧珈睿死活不肯让他离开,鲜红的鲜血和她那被染成朱红色的红色指甲油衬在一起,显得分外瘆人。
“珈睿,你不要离开我,我怕,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孟书娉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这么大的力气,居然也硬生生地将欧珈睿拽在了自己身边。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周围那些先前我让下去的佣人们听到这边的动静也纷纷围了上来。
听到耳边传来几声他们下意识的惊呼和议论,终于缓过神来眼见着地板上一滩滩的鲜血,那触目惊心的景象配上耳边几句间或传来的议论声,我这辈子可能也忘不了今天的此情此景了。
“珈睿!”
眼见着欧珈睿似乎还要朝我这边走来,孟书娉声泪俱下的那一声哭诉让在场其他的人都不禁动容,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仿佛闹剧一样的场面,我突然觉得欧珈睿到底相不相信我是无辜的似乎也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孟书娉不惜把自己置于不可预料的危险之中也要把我拉下马来,先前我挥刀的那一刻她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我现在好像也有些懂了。
这本来就是一个局而已,所有的观众和演员都一阵准备就绪,所需要的只不过是我在面临死亡时的那一刀罢了。
不管我最后有没有动手,最终的结果应该都是孟书娉所希望看到的。
“呵。”
无言地冷笑了一声,今天的这一切应该早就是孟书娉堵身家性命的一场豪赌。
赢了,她就能像现在这样,以受害者的姿态博得所有人的同情;输了,她能够就此除掉我这么一个眼中钉肉中刺,稳赚不赔的一笔买卖,更何况她可能早就已经料定了我是绝对不可能在面临死亡深渊时还毫不挣扎吧。
“孟小姐。”
这么精心策划的一场戏,周围自然会有人完全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只听见一声佣人的惊呼声想起,刚刚还精神奕奕能分出来闲工夫对我使眼色孟书娉竟然直接眼睛一翻就那么晕了过去。
一脸阴沉的欧珈睿也终于耗尽了所有的耐心,冷着脸掰开了那双哪怕是昏迷时也要死死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终于大步流星地朝我这边走来。
“没事了,瑶瑶,没事了——”
紧紧地将我搂到怀中,那双染上了过多鲜血的水果刀早就已经被欧珈睿从我手中拿掉,扔到了一边。感受到我整个身子仍然在微微战栗,欧珈睿声音中所流露出的是我所从未听到过的慌乱和悔恨。
“有我在,没事了。”
反复重复着一句话,可此时此刻的我所遭受的冲击却实太多太多。根本不是欧珈睿这一句话就能安抚得了的,心中百般情绪缠绕在一起,完全不知道究竟该作何反应。
和欧珈睿一起回来的还有轩子,最后似乎也是他将慌乱的仆人安抚劝退的,不过这所有的一切我当时都印象不深。
下巴紧靠在欧珈睿的肩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凌乱不堪的一切,长这么大以来,我第一次觉得生活简直就像是一场无止境的闹剧。
可是从一开始就是被人强行拉拽上着舞台的我如今却是退无可退,虽然没有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而当场晕厥过去,可是事后欧珈睿说起来时,只说我当时那如同木偶人一般眼神呆滞毫无生气的样子更让人为之担心。
“夫人她除了指尖的划伤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没有想到同一间病房我一天之内竟然会入住两次,只不过相比较上次,这回我所伤到的应该并不光是医生所能诊断的外伤而已。
“不过夫人精神上好像是收到了不小的冲击,我建议还是做一下全套的检查比较好,毕竟……”
转过头来看了一年好像自始至终都已经完全与外界断绝联系的我,医生欲言又止,那没说完的意思不言而喻。
“嗯,这是当然的,麻烦医生了。”
眼看着状态不太好的我别过头去好像拒绝着一切外人,欧珈睿眼底一片疼惜的神色,稍微和医生说了两句便示意医生离开,留下他一个人来陪我。
“你看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只不过半天功夫没在,你这一双手算是没一只好着了的。”
听他这么说我才终于低下头去留意了一下自己这双伤痕累累的手,左手是房屋坍塌时木刺留下的丑陋疤痕,右手则是一道盲眼摸索刀子时留下的划痕。
只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只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就连我自己都惊讶于我的声音怎么干瘪成这个样子。
“你不用去看一看孟书娉怎么样了吗?”
一张脸伤成那样,身为女人恐怕这辈子也无法介怀吧,孟书娉也真能豁得出去,刀子又不长眼,如果我挣扎之下不小心直接捅伤了她呢?
“不用去管她,我已经吩咐医生好好照顾了,这会儿她还没有醒过来,一切都等她醒过来之后再说。”
好像不想多提这些,向来面临的问题时从未有过逃避的欧珈睿这次一反常态,但却又让我摸不清楚他这次的态度究竟怎样。
“你难道就不好奇……算了。”
本来是打算问他难道就不会好奇我们两个人之间最近发生了什么的,可是一想起他们进来时那已经再清楚不过的现场,突然觉得我再怎么解释好像也都没什么意义。
“瑶瑶,我知道这次并不是你有意要害她。”
见我欲言又止,欧珈睿开口的同时不知道为何语气中带着气恼。
“你是完全可以相信我的,为什么就偏偏不说呢?”
慢慢的相处下来,在欧珈睿身上看到了越来越多我曾经从未想象过会在他脸上出现的神情,只不过我此时却顾不上高兴他这毫不犹豫的信任,毕竟眼前盘桓在我们两人面前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
“只是,孟书娉应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吧。”
她费了如此多的精力来布下这么一个让我走投无路的局,又怎么可能到此结束?
“这些你不必担心。”
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欧珈睿却有些意外我那冰凉的指尖仿佛无论如何也暖不化一样,幽幽地叹了口气,想来这烦心的一件件事哪怕是他也会为之头疼。
“咚咚——”
刚开口打算再说些什么,可是然后突如其来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打断了他的话。
皱着眉头转过头去,只见方才刚离开不久的那名医生这次折了回来,但这回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欧先生,不好了,那位昏迷的病人醒来之后不听护士的劝阻闹了起来,非吵着嚷着要见您和您母亲。”
咽了口口水,一想起自己刚刚在病房里看到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就连早就已经见过了不少大世面的医生也有些发怵。
“你告诉她——我这就过去。”
沉沉吐了一口气,欧珈睿抬手捏了一下眉心,眼见着医生离开这才又转过身来轻声安抚我说道。
“我去去就回。”
只不过这句话之后却成了我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惊醒我的魔咒,一直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这毛病才终于慢慢没了。
我一直都没有和欧珈睿说过,其实那天就连他都没有留意到我脖子将他被阴影所遮住的压痕,也是等他离开之后我去洗手间时无意间所看到的,只不过在那样的情形之下,除他之外也就再也不会有人注意我这么一个“杀人未遂”的凶手身上究竟有哪些伤痕了。
之后等他发现的时候那痕迹其实已经慢慢消退了不少,早就已经难以想象我当时究竟曾经经历过怎样的生死一刻。
那种死亡边缘的冰冷和绝望,可能才是真正缠绕我许久的梦魇。
“你们都给我走开!我要见珈睿,珈睿呢?他怎么还没来?”
医院病房里本应该拥有的宁静却被孟书娉歇斯底里的吼叫所撕裂,欧珈睿刚一进病房时便看见两名小护士正奋力地想要拦住病床上那疯狂的女人。
地上还有一面已经被人奋力摔成数瓣的镜子,能够想象得到让孟书娉如此疯狂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可是一改对我的满心疼惜,面对这咎由自取的女人时,欧珈睿年底再也没了半分对初恋该有的留恋。
“你们都出去吧。”
眼见着自己的到来,原本近乎疯狂的孟书娉就突然安静了下来,声泪俱下地看着自己,那一双从遮了脸大半的纱布后面露出来的一双眼睛蓄满了泪水。
“珈睿,你要替我做主!”
等那些如释重负般的医生和护士刚一离开,孟书娉就已经低声啜泣了起来,令闻者不免为之动容。
只不过这些人也注定不包括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冷峻男子,自始至终都静静看着孟书娉的自导自演,欧珈睿眼底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