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噩梦做了好久。
在回忆里一遍又一遍感受那种疼痛,无数次挣扎,我仍无法释然。
“我去科技馆做寒假作业,中午不用等我吃饭。”把围脖放在一旁的沙发上,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我便走出家门。戴着耳机,低着头,迎面来了一辆公交车,开往那里。
那条路很长,很熟悉。
下车到了医院对面,恐惧再一次把我吞噬,这意味着我要再一次向别人诉说我的伤口。科室门口的屏幕上出现我的名字,拿着病历,走进那因为人多而显得狭小的空间,我自顾自的填了起来。
“出去去导诊台让他们填,不是你自己填。”“哦。”要说这么多遍,应该没关系吧。
“我之前做过手术。”“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我感觉一闭眼眼前就有东西。”只三句,我的眼泪便滴在脖子上,感受不到温度。耳机缠做一团,我收起来放进衣服口袋里。接过病历本,“易哭,手术病史,失眠。”“我不想再说了。”想着,我拿着病历本,走出医院。手机铃声响起,是他打来的电话。“下午我和你妈带你去看。”“不用看了。”我不愿意再说了。
我很久没叫过他爸爸了。
表妹打来电话,就在我家附近。我匆忙赴约,谈笑间告诉她我去医院发生的事。生来便大大咧咧的她并未安慰我,挽起我的手,“走,吃饭去!”。
从小到大,她一直便是如此。我生在冬天,她生在春天,差了三个月,她很少叫姐姐。她从小便体弱多病,学习更让舅舅头疼。但她家境富裕,一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
表妹眼神中没有任何世俗的沾染,我更不愿向她诉说我的脆弱。我们去看电影,在枪炮声中收到电话。“号挂好了,快到你了,来吧。”“好。”我们两个弯着腰走出影院,“哎,电影都没看完,下次再陪我看啊!”“好。”下次得请她把这场电影看完,我心想。
走进那个房间,“你怎么了?”医生头也不抬的问,我重复着上午说的话。“如果你的心情是晴天和阴天,你一周有几天是阴天?”“七天。”“你晚上几点睡觉?”“两三点。”重复着这样的问题,直到我爸妈进来。“和家长去测试一下。”,医生把单子递给他。
测试的内容就好像是我身体和心理出现的情况,我快速的拿鼠标点着,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屏幕上出现“是否经常想结束生命?”他在我背后,气息并不均匀,我点向偶尔。
“受试者有极重躯体障碍,强迫,人际关系敏感,敌对,并有重度抑郁,偏执和中度恐怖症状,其它正常范围。”
“找三岁小孩填也是抑郁症。”他一脸不屑的说。
“你们太不了解孩子了,多去关心关心她吧。先吃药,不行了再来心理咨询。”“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有…”我看向他,“你们俩出去。”“有啥不能对着我们说的。”“你们出去,出去啊。”“孩子有事不想跟你们说,出去吧。”此刻我的情绪已接近崩溃。“我爸爸他…”眼泪扰乱我的思绪,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你快说,不说就让别人进来了,别浪费时间。”“他有外遇。”我很平静,“别告诉我妈妈。”“我答应你,你和他沟通过了吗?”“嗯,没用。”“找时间好好聊聊吧。”医生不想再继续,我便走出去。表妹看见我满脸都是泪,“你咋哭了?没事吧?”“没事,等会咱俩出去转转吧。”“好。”,我坐在她一旁。穿上外套,我们俩走向公园。
去公园坐上了20块钱不限时的飞椅,一直转。小时候去公园只敢玩这个,还要往下张望着,害怕他走远。表妹把手机镜头对向我,“给你照个相,笑笑。”我勉强挤出笑容,眼睛肿的睁不开。
飞椅一圈又一圈转着,我不愿意下来,更不愿意为我的悲伤按下暂停。
终于,表妹感到厌倦,又迎来家长吃饭的催促,我们从飞椅上下去。饭桌上舅舅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异样,他和妈妈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你舅说是不是你受你哥的影响?没事,你啥事都没,小孩子家别想那么多。”“可能吧。”回到家,这是妈妈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不想让她担心,就让她一直蒙在鼓里。
我有一个大我十岁的哥哥,打我出生以来,他的叛逆博得了更多关注。我记事起他便整日逃学,藏在网吧里,离家出走。身为父亲的他打了又打,反而把他打的更远。妈妈无数次深夜里为他痛苦,担心他在外的安全,甚至一度怀疑他进了传销组织。在照片上看到像他的背影时,妈妈哭了两天。妈妈总觉得我比他大,因为我懂事,觉得我能照顾好自己。他的网瘾被认为是抑郁症,甚至被送到医院心理科住了一段时间。妈妈觉得他之所以那样是因为童年她和爸爸没在身边,没管好他,让他心理出现问题。
我还好,我还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