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六，午夜。
星月黯淡无光，寒风凛冽。
东洲傲来峰下，气派恢宏的剑阁内灯火通明。
灿然的快要点亮半边夜空！
方圆近百里的试剑场上群豪落座在一张张圆桌旁。
推杯换盏间，酒劲起来，豪言壮语层出不穷。
“据说此剑刃长三尺，虽未开锋，已有慑人光华流转，人在三丈外，就有压迫之感！”
“那可不，十七位剑阁资历最老的长老日以继夜，轮番浇铸，十三年才铸成，听剑童们私下谈论此剑早已有了神性！”
“这么说来，这剑若开锋之后，定能一跃成为当世兵器榜之首！”
兵器榜之首？
嘶——
无数群豪倒吸一口凉气，互望一眼，皆从他人眼中看出了艳羡的目光。
“当代剑阁莫凌天莫大主人居然舍得将此剑拱手相让，这番豪情真是当世无双！”
“不错，不错，凌天大尊此举轰动天下，更是让剑阁之声望再上一层楼，怕是以后江湖上的大侠客想要柄趁手的兵器都会只选剑阁了！”
“嘿嘿，凌天大尊是说送了，可也得有人受得起啊。”人群之中，一道有些讥诮的声音响起。
群豪蹙眉，齐望向试剑场正中央，在那里，一个年轻人昂首而立，一只手执杯，一只手负于身后，两道剑眉斜飞，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嘲弄。
是他！
路遥，最近几年风头最盛，老牌强者路满天之孙，来历极大！
群豪微惊，心里本有一丝不满，也在顷刻间消失。
“敢问路公子，此话怎讲？”
有人心里一动，笑着发问。
路遥闻言，饮下一杯，悠悠道：“依我看，怕是此剑过于神性，连剑阁也感到十分棘手，才扬言相送，实则是一块烫手山芋。”
群豪这才忆起凌天大尊所言里有一句‘将它拔出来’，这个‘拔’字才是重点！
而当时他们只专注于凌天大尊所说的拱手相送，这会儿经路遥一语点醒，群豪不由心里惭愧。
这其中不乏有一些老江湖，居然受一个年轻后生点拨，纷纷觉得脸上有着燥热。
“照这么说来，这声凌天大尊叫的是不是名不副实？”
群豪念头转动。
路遥却是轻笑一声，摇头道：“非也，剑阁此举更加证明神剑无双，这声大尊，莫凌天当之无愧！”
……
剑阁议事厅内，接连有几名剑童往返，传递着试剑场上的消息。
坐在上首的是一名中年人，留有微须，浓眉大眼，束发于背，正襟危坐，展现出一身威严之气。
他就是剑阁当代家主，莫凌天！
在其两旁共有十七名头发花白的老者静静坐着。
莫凌天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路满天这个后生倒有几分才智，诸位长老认为如何？”
十六名老者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莫凌天，拒不开口，而是将目光投向莫凌天左手旁的一位一直闭目养神的老人。
半晌，这名老人睁开眼，沙哑着声音道：“傲来剑锋芒之盛，少有人可撄其锋，这个路遥有几分实力，但以老奴来看，他还不够资格。”
“更何况，你也知其是路满天之后，剑阁没必要招惹路疯子。”
莫凌天捏了捏拳头，有些无奈：“那还有谁是合适人选？别看这次来了上千人，大多是问水境界，观山境不过二三人，那另外两人摆明了只是来凑一场热闹。”
顿了顿，莫凌天瞥了老人一眼，又道：“除了这个路遥，也只有这个路遥了。”
老人眼皮抬了抬，语声有些寒冷：“你漏了一个人。”
莫凌天一惊：“还有一个人？是谁”
老人道：“这个人你不该忘记的。”
莫凌天身躯一震，神色有着复杂：“你说的是他？”
老人道：“不错，就是他。”
说着他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筋骨因为伸展竟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莫凌天摇头，神色痛苦：“不能是他，绝对不能是他。”
老人冷笑一声：“为什么不能？莫忘了以前你已经利用了他一回，算一算时间，已经十八年过去了，他也该回来了。”
莫凌天双拳紧握，指甲陷进肉里，咬牙道：“他不会回来的，他答应过她的。”
老人嗤笑：“为何要欺骗自己？当年那个眼神中的恨意令人发寒，就是现在想起也会心里惊悸，一句诺言能困他十八年已是奇迹。”
老人走到莫凌天身旁，轻轻拍了拍莫凌天的肩膀，沉声道：“现在你是剑阁之主，肩上背负的是剑阁的荣耀，一名听雨境的高手对于傲来剑有多重要，你心里应该清楚。”
莫凌天喃喃自语：“荣耀……荣耀……”
“你好好静一静，老奴相信你会作出选择。”
老人说完，领着其他长老离去，只留下莫凌天怔怔坐着，神色中满是挣扎。
……
腊月初七，祭剑大会前夕，雨夜！
吱呀——
紧闭了一天的议事厅大门终于打开，一身疲惫的莫凌天终于走了出来，驻足于屋檐下，凝望着哗哗落下的冬雨，心中起伏不定。
蓦地，他脚步一抬，往剑阁深处疾行而去，穿越一处处楼阁，来到一座漆黑大门前。
冬雨已将他全身打湿，雨水从头顶滑下，一路滑过眼帘、脸庞、嘴角，从下巴滴落。
他忍不住抿了抿唇，双手一推。
嗡嗡——
厚重的漆黑大门开启，一座正被雨水冲刷的孤坟前一簇秋英格外的醒目！
秋英呈艳黄色，显然是刚采摘不久，莫凌天心中骇然，拔脚就退，刹那间，一道昏黄的光芒闪现，一道人影蓦然飞出！
莫凌天立即僵立住，那昏黄的光芒就在他的脖子旁。
那是一把刀，雨水难侵分毫，从刀刃旁滴落，刀上的寒意逼人，他的脖子上已起了一层疙瘩。
只要这把刀在往左靠一分，他的咽喉就会被割破！
莫凌天不敢动，眼睛却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月牙色长袍敞开，露出精赤的上身，十八年时间，他的身材样貌并未改变，只是一双眼里满是沧桑和痛苦，还有一抹触之惊悸的恨意！
这抹恨意让莫凌天全身发凉，他只有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好久……不见，月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