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洁掏出一封信,递给洪光说:队长同志,你可以质疑我的体力,但你不能低估我的能力!这是介绍信。
赵虎悄悄说:队长,这个尹洁我认识,她是军委纵队机要连的神枪手,百步穿杨,很厉害!
洪光接过信一看,大吃一惊:哟!没看出来,百步穿杨神枪手,还是谍报专家呢!行,算我有眼无珠!尹洁同志!
尹洁:到!
洪光:入列!
为了防范陕北红军东进山西,阎锡山在太原亲自主持召开了沿黄二十一县防共防红县长会议。
阎锡山表情忧郁地说:共匪流寇到了陕北,虽然只有区区几万人马,可是咱万万不可大意。俺的意见是,在沿黄二十一县构筑全面防共的保障体系,各县各乡镇都要成立“防共防红保卫团”,县长、镇长都要兼任团长。你们看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
石楼县长杨静安头一个站起,向阎锡山致礼说:成立保卫团这个办法好!我代表石楼父老乡亲大力拥护。眼下别的困难没有,最大的问题是一个“钱”字。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分钱难倒个英雄汉。成立“防共防红保卫团”,不缺的是人手,乡里那些个闲人懒汉、泼皮无赖们都愿意干这等差事,可扛枪吃粮天经地义,队伍拉起来就要开饷花钱,可银子从哪出呢?要说问题,恐怕这是眼下最大的问题。
众人七嘴八舌随声附和:没钱这事不好办!最好省里能给拨上点钱!
阎锡山摆摆手,众人安静下来。
阎锡山说:这可以说是一个问题,但也可以说不是问题,问题出在态度上。你们如果把防共防红当成自家的大事,那办法自然就有了。就说民国二十一年山西修同蒲铁路,中央财政紧张不给拨款,可阎某人偏不信这个邪,亲自担任筑路总指挥,自家筹资86万从德国购买设备。为了省钱,俺主张全部用窄轨,结果硬是把800多公里铁路给修成了。
众人听得入神,会场鸦雀无声。
阎锡山喝口水接着说:有人说俺修窄轨铁路是为了搞封建割据,俺说他们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要知道修一公里宽轨铁路花的钱,可以修三公里窄轨铁路。哼,俺就不相信,如果明天红军打过来了,鬼头大刀放在你脖子上,问你要钱,你敢说半个不字?到那会儿,拿上白花花的银子买命,都他娘的有钱了。
正太饭店装修考究,又离火车站不远,来来往往宾客如流,大门口车马喧哗,酒桌上推杯换盏。
在二楼的包间里,钱、姜两家人心事重重地坐在一起。
姜开轩对钱荫祖说:战火纷飞,天下大乱,不知道日本人会不会打进娘子关呀?
钱荫祖低声说:老哥,这小日本野心大得很哪,刺刀后面是铺天盖地的日货,挤得国货没了市场,我在北平、太原的买卖都关门了。我看用不了多久华北也会搞个什么“国”出来。再一个就是担心共产党红军到了陕北,说不准哪一天就会开过黄河来呀!
姜开轩说:谁说不是呢,世事难料啊!咱还是快把这俩孩子的事办了吧。
钱荫祖点头:是啊、是啊。
钱继文头上缠着纱布。
姜玉涵问:继文,头还疼吗?
钱继文摇摇头说:不疼了。
钱荫祖掏出怀表看了看,干咳两声,说:继武咋没个准,说好的时间,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姜开轩笑一笑,说:如今继武是吃皇粮的人,身不由己呀!
钱荫祖鼻子哼了一声:哼,他就是当了督军,在亲爹、老丈人面前,也得分个长幼尊卑。
姜开轩有意岔开话题说:别看咱石楼地方不大,风水可是了不得啊!
钱荫祖接着说:往远了说你们老姜家这一脉,三千年前出过姜子牙。
姜开轩:往近了讲钱继武、钱继文,兄弟二人,一文一武,那也是咱石楼的骄傲啊!
钱荫祖:他俩加一块,还不及你一个脚后跟呢!
说话间,钱继武推门进来,摘下军帽说:爹、姜老伯,让你们久等了。
钱荫祖脸一板:你怎么才来呀。
钱继武说:唉,别提了。继文的伤不要紧吧?
钱继文话带揶揄:还得谢谢你这位大副官啊,不然,我们俩说不定早已横尸街头了。
姜玉涵: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钱继武叹口气:唉!我知道你俩看不起我这份差事,可是,一个为人师表的人,就应该好好教育学生读书报国、学以致用,都像你俩那样赤手空拳喊几句口号,就可以救国救民了吗?
钱继文:我们游行示威是为了唤醒民众,你们晋绥军手里的枪,难道只是用来打内战、镇压爱国学生的吗?
钱继武:这是政治,你根本不懂!
钱继文:我是不懂你所谓的政治,可至少“爱国”二字我还懂!
钱继武气得站起来,指着继文说:你……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
姜玉涵: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
钱继武:“主义”、“主义”,都是空谈!“主义”能当饭吃吗?
钱继文:人活着就为吃一口饭吗?如果日本人打进来,赏你一口饭吃,你大概也会吃吧?
钱继武怒发冲冠:钱继文,我警告你,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哥哥,但你决不能污辱一个中国军人的尊严!
钱荫祖一拍桌子:都别吵了!《诗》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如今国家内战连年,日本人乘虚而入,你们兄弟一母同胞,切不可因为什么“主义”坏了手足之情啊!
姜开轩忙解劝:老东家言之有理,刘、关、张桃园三结义,虽说是异姓兄弟,一朝结拜,终生不弃,传为千古美谈。你们兄弟二人不仅要同心同德,光宗耀祖,而且还要有一番作为,让石楼父老刮目相看才是啊!
钱荫祖说:你姜伯伯二十几岁就中了举人,别说在义牒镇,就算整个石楼县那也是凤毛麟角般的人物。能与这样的书香之门做亲家,我钱荫祖也算三生有幸了。
姜开轩:亲家言重了、言重了,玉涵她娘去得早,这丫头让我惯得有些不成体统,她能嫁给继武这样的好后生,我也就放心了。
钱荫祖站起来举杯:来来来,都把杯子端起来,我把姜老先生从石楼请过来,就是想当着继武和玉涵的面,先喝一杯订婚酒,再把良辰吉日定下来,给你们热热闹闹风风光光把事办了。这是咱钱姜两家的头等大事。来,大家一起干了这杯酒。
姜玉涵突然放下酒杯,说声:对不起!哽咽着跑了出去。
钱荫祖一愣:这……玉涵怎么了?
钱继文见状,说声:我去看看。话音未落,早已转身追了出去。
姜开轩心里纳闷,问道:继武,你们不是一直都挺好的?
钱继武无奈地说:说实话,我打心里喜欢玉涵,可她……
钱荫祖有些急:她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钱继武憋了半天才说:她……她不喜欢我穿这身军装。
窗外警车呼啸而过。
钱继武猛地站起来,说:不好!今天晚上要全城大戒严,搜捕学校里的亲共分子。
姜开轩一愣:那继文和玉涵会不会……
钱继武:他们俩都是这次示威活动的积极分子,估计已被列入黑名单了。
钱荫祖心慌意乱:这可咋办呀?继武,快想法儿救救你兄弟吧!哦,还有玉涵,她迟早是你的人呀!
钱继武安慰道:爹,先别着急,让我想一想。
说罢三人匆匆下楼去找人。
路灯昏暗,寒风凛冽,钱继文和姜玉涵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边走边聊。
姜玉涵: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我才不当祝英台呢!
钱继文:其实我哥人挺好的。
姜玉涵:可他穿上那身老虎皮,指挥军警镇压爱国学生,他又好在哪里呢?
钱继文:他穿上那身军服,就只能任人摆布了……
姜玉涵:他舍不得脱下那身老虎皮,愿意为虎作伥,而我是崇尚自由的,我为什么要与之同流合污呢?
钱继文:这、这也不能叫同流合污嘛!
姜玉涵神秘兮兮地说:继文,咱们一起过黄河去陕北投红军,你看怎么样?
钱继文想了想,说:你想得太简单了吧!陕北那么大,我们去哪儿找红军,再说你爹我爹能让咱们一走了之吗?
姜玉涵有些生气地说:我看你充其量就是个口头革命家,一动真格的,你就拉稀了。
警车拉着刺耳的警笛从他们身边闪过。
钱继武开着吉普车,拉着钱荫祖,到处寻找继文和玉涵。
白子明驾着马车,拉着姜开轩,也在漫无边际地寻找着……
钱荫祖突然发现路灯下有一对青年学生,忙跑上前去拉扯,但却认错了人,弄得十分尴尬。
钱继文和姜玉涵正沉醉于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中,对一步步正向他们逼近的危险毫无防备。
姜玉涵:继文,你说红军会收我们吗?
钱继文:像我这样的男子汉肯定会收的,至于你嘛……
姜玉涵:他们不招女兵吗?那我可怎么办呀?
钱继文:其实也好办。
姜玉涵:你快说咋办?
钱继文:你可以嫁给一个红军首长做压寨夫人嘛!
姜玉涵追打钱继文:你坏死了,坏死了……
突然,一辆警车停下,下来两三个警察过来喝问: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叫什么名字?
姜玉涵脱口而出:我们是国民师范的,怎么了?
警察们交换一下眼色,说声:没错,就是他们,跟我们走一趟!
钱继文、姜玉涵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还是被七手入脚塞进了警车。
警车拉着刺耳的警笛呼啸而去,恰在此时,钱继武也开车赶来,两车擦肩而过。
钱继武跳下车来漫无边际地四处寻找,喊着:继——文!玉——涵!
钱继文猛地从车窗上看到了哥哥的身影,流着泪大声喊:哥——
但喊声被马路上的喧闹声淹没了。
莫世魁虽然抓了河娃,但苦于没有口供无法定罪,忽然,他想起了那根军皮带,于是立马带人来到关河娃的土牢。
莫世魁挥了一下那条皮带:河娃,你小子到底招不招?
河娃气愤地说:招甚?俺啥也不知道!
莫世魁嘿嘿一笑:咱们都是本乡本土的,你只要交待清楚私通红军的事儿,给我磕头求饶,我就马上放了你。
高河娃:俺又没犯法,凭甚向你求饶?
莫世魁:凭甚?就凭这条皮带。它就是你通红的罪证。
高河娃大笑:哈哈,那皮带上写着红军的字嘞?你仔细看看,那明明是一条国军的皮带嘛!
莫世魁和手下人看皮带上的字,顿时傻了:怎么会是国军的皮带?国军的皮带怎么跑到他手里了?
高河娃:镇长大人,你管天管地管偷管抢,你还管得着俺捡啊?俺捡条皮带也犯法呀?
莫世魁:俺就奇怪了,枣花咋就偏偏看上你这么个猪不吃、狗不咬的东西?
高河娃笑了:这叫西葫芦访南瓜,乌龟爱王八,谁也没办法。
莫世魁:少他娘的在这儿滑麻吊嘴地气你大爷,快滚!
高河娃站起来,拍拍屁股,说:咋?不让俺吃罢午饭再走?
莫世魁:别他娘的得了便宜卖乖了,要不是枣花三番五次地给你说情,你小子初一十五都别想回去!
高河娃:那俺是该谢枣花,还是该谢你莫大镇长呢?
莫世魁:谁也不用你谢!打明儿起,你给俺老老实实到河边修工事去!
高河娃:凭甚了?俺要是不去了?
莫世魁:少废话!不去就捐二十块大洋!
高河娃:那你干脆把俺卖了吧,俺连骨头带肉也不值二十块大洋。
莫世魁:没钱就得出力!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