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世魁:县长您不知道,俺那个罪受得呀……就别提了,白天猫在洞里大气不敢出,后半夜才出来胡乱吃两口。
他们来到石楼驻军旅部,阎小川问:你敢肯……定,红军医院就……在镇子附近?
莫世魁说:俺老婆亲耳听到的,错不了。
杨静安说:莫世魁,你可想好了,出了岔子你可要负责任哟!
阎小川问:你能亲自带……路?
莫世魁一拍胸脯:没问题!
阎小川:钱团长,你看怎……么样?
钱继武说:人家刚刚撤走,我们就出城偷袭,这是不义。还有,我们去偷袭那些没有抵抗力的伤兵,这是不仁。不仁不义的事,我看还是不做为好。
杨静安催促道:旅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莫世魁帮腔: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阎小川一咬牙:就这样定了。
钱继武:旅长,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阎小川一摆手:不用多说啦,你、你守城,俺亲自带人去。
钱继武还想说什么,阎小川却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回头……你可别跟们争……功啊!”
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关帝庙,斑驳的院落大门上钉着一块红十字木牌,不断有担架抬着伤员进入。
姜玉涵和枣花正低头帮助一位伤员换药。
从简陋的临时手术室里传出令人揪心的嘶喊,突然,一位护士跑出来喊:没血浆了,谁是O型血?
几个妇女面面相觑,似乎根本没有听懂。姜玉涵站起来说:抽我的吧,我是O型血。
满囤婆姨拉住姜玉涵说:妹子,抽了血人还能活呀?
姜玉涵笑一笑,说:“不碍事的,嫂子!”转身对护士说:“救人要紧,赶紧抽吧。”
护士点点头说:好,快进来吧!
针尖插入了姜玉涵白皙的胳膊,鲜红的血液慢慢引入一只玻璃瓶中。抽过血后,姜玉涵向外走去,一阵眩晕袭来,差点跌倒。枣花赶紧上前搀扶。
姜玉涵定一定神说:不要紧的,快去抢救伤员吧。
枣花扶着姜玉涵坐在石阶上,又把一件衣服给她披上。满囤婆姨端了一碗红糖水递给姜玉涵,说:大妹子,快喝碗红糖水补补吧。
姜玉涵接过碗,一笑说:我没事,谢谢嫂子。
一弯冷月在乱云间时隐时现。城门打开,阎小川率队悄悄出城,莫世魁提着盒子枪跟在队伍后边,向义牒方向摸去。
王江汉和高河娃走出院子。
王江汉:河娃,这两天围城的红军撤了,咱得多留点神,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高河娃:放心吧,王政委,俺夜里随时查岗,不会出差错。
王江汉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后半夜了,咱俩分两头去查一下哨吧,后半夜可别打瞌睡呀。
高河娃掂掂手里的枪,说:好,我去关帝庙那边看看。
夜幕下,晋绥军队伍在义牒镇外呈扇形展开,悄悄向关帝庙包抄过去。
莫世魁拔出盒子枪,恶狠狠地说:他娘的,看老子咋收拾这些穷鬼们。
高河娃走到离关帝庙不远的一片枣树林下,把枪靠在树上,解了一个小手,正哼着小调,系着裤腰带。
后山一声长长的狼嚎过后,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战马嘶鸣。
高河娃自语:“这么晚了,哪来的战马?”说罢,顺手拿起枪,朝马嘶传来的方向走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高河娃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一柄柄刺刀闪着寒光,从南北两个方向朝关帝庙逼过来。
高河娃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灵机一动,朝天空放了一枪,又大声嚷嚷:敌人被我们包围了,一营掐头,二营剁尾,三营包饺子,给俺狠狠地打!
话音未落,一扬手朝北面敌人扔出一个手榴弹,“轰隆!”一声巨响,敌人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晕头转向。高河娃紧接着又一扬手,朝南面敌人扔出一颗手榴弹,然后,分别朝两边各打了几枪。
南北两面的敌人相互看不清对方,黑暗中展开激烈的对射,轻重机枪、步枪、迫击炮打成了一锅粥。
义牒镇边上枪声大作,火光四起。
王江汉拿着电话大声喊:“关帝庙红军医院遭到敌人偷袭,请火速增援。”说罢,提着盒子枪冲到院里大喊:“集合队伍,誓死保卫红军医院!”
红军地方工作队员和游击队员们,跟着王江汉向医院方向冲去。
硝烟弥漫中,人影轮廓和军装渐渐清晰起来。
莫世魁举着盒子枪冲到阵前,大声嚷嚷: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自己人!共军在那边!
阎小川气急败坏地骂:这他娘的打的是甚球……仗!
刚刚回过神来的晋绥军马上集中火力向关帝庙展开进攻。
高河娃带着几十名游击队员顽强阻击着敌人,姜玉涵、枣花等人,冒着弹雨搀扶着伤员转移。
距义牒镇三十多里路的山路上,铁蹄铮铮,尘土飞扬。原来是洪光得到消息后,立即率一支红军骑兵部队向义牒方向疾驰而来。
关帝庙外,莫世魁扯着破锣嗓子高喊:高河娃,俺是莫世魁,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的赶紧放下武器,交出红军伤员,老子可以饶你一条狗命。如果不听劝告,等会儿杀进镇去,鸡犬不留!
高河娃暗暗骂道:老子先打发你回老家吧!
说罢,举枪瞄准,“啪!”一枪正中莫世魁的耳朵,莫世魁紧捂耳朵,血流满面,哇哇怪叫。
阎小川骂道:妈了个巴、巴子,给我冲、冲、冲啊!
晋绥军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高河娃率游击队奋勇抵抗,王江汉率红军工作队赶来加入战斗。但是,寡不敌众,敌人越聚越多,阵地眼看就要失守。
王江汉站起来,怒吼一声:共产党员跟我来!
说罢,挥舞着鬼头大刀扑进了敌群,左砍右杀,血肉横飞,鬼哭狼嚎,敌人死伤一片。高河娃见状也奋不顾身地杀入敌群中,一场惨烈的白刃战在关帝庙外展开。
十几个敌人紧紧围住王江汉,使其无法脱身。一个敌人乘乱从背后将刺刀刺入王江汉肋下,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高河娃大吼一声,冲过来营救王江汉……
忽听镇外冲锋号响彻云霄,马刀闪闪耀目。洪光率红军骑兵赶到,大喊一声:同志们,冲啊!
骑兵大队像一股钢铁洪流直扑敌人。
缠着血绷带的莫世魁惊惶失措地大喊:旅长,共军的骑兵从后面杀上来了!
阎小川说:快、快撤!
晋绥军像溃堤的潮水似的一泻千里。高河娃挥舞大刀跳了起来,“是咱红军的骑兵,不能放跑这群白狗子,杀啊!”游击队员们抖擞精神,奋勇直前,追杀溃逃的敌人。
气喘吁吁的满囤把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王江汉背进关帝庙里,急得大喊:姜小姐,快、快救王政委啊!
姜玉涵看了看伤情,说:快,马上准备手术。
众人七手八脚把王江汉抬上了临时手术台。
胡耀邦带着两名警卫员风尘仆仆而来,在庙门外下了马,大步流星地径直朝庙门走来,一边走一边问枣花:江汉同志在哪里?
枣花说:正在做手术呢!
胡耀邦急切地说:要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救王江汉同志。
王江汉从昏迷中苏醒,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人,指着姜玉涵,嗫嚅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胡耀邦把耳朵凑近王江汉嘴边,悄声问:江汉同志,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王江汉断断续续地说:“我……对不起……”话未说完,头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双眼却依然睁着。
胡耀邦含泪替王江汉掩上双目,悲愤地说:蒋阎反动派又欠下我们一笔血债!
姜玉涵掩面而泣,转身跑了出去。
高河娃背着几杆大枪,押着十几个俘虏过来,大声问:老王呢?他的伤不要紧吧?
枣花哭着说:河娃,老王……没有了。
高河娃一愣,扔下肩上的大枪,撒腿就往庙里跑去。
两位红军战士用担架抬着王江汉的尸体出来,高河娃上前拦住说:让俺再看一眼老王!
有人将他拦住,高河娃捶胸跺足地大哭着说:老王,你咋说走就走了,你不是还要介绍俺入党了嘛!都怨那个天打雷劈的莫世魁呀,等俺抓住老狗日的,非剁下他的狗头不可。
胡耀邦拉住高河娃说:河娃同志,这笔血债一定要让敌人用血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