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锡山眨一眨眼，说：从这几天接触的情况看，陕北共军主力可能已经倾巢而出，人数嘛约摸总在三万左右。
蒋介石话带疑问：有那么多吗？
阎锡山语气坚定：有！只多不少。
蒋介石：目前，共军主力在什么方位？
阎锡山：正在向孝义、汾阳方向运动。
蒋介石：毛泽东、彭德怀的通电你看过了吧？
阎锡山：看过了。
蒋介石问：百川兄对此有何高见呢？
阎锡山狡黠地一笑：在国家大政方针上，俺唯委员长之马首是瞻，委员长要打就打，委员长要和就和，俺坚决服从，绝无二话。
蒋介石说：仁兄有这个态度，老弟我甚感欣慰啊！
十五军团指挥部里，徐海东拿着电话大声讲话：布告是布告，打仗是打仗，红军、白军联合是那么简单的事吗？咱不把他打服了，他能听咱的话吗？对嘛！所以要抓紧训练，重点是白刃格斗，上了战场废话少说，人人要刺刀见红，狭路相逢勇者胜。
程子华拿着电报进来，说：老徐，总部来电报了。
徐海东：快说说，中央有什么指示？
程子华：军委指示我们向大麦郊迂回进军，准备与一军团紧密配合，依托吕梁山的有利地形再打一个大的歼灭战。
徐海东接过电报，大笑：我说嘛，一个布告解决不了全部问题，跟老蒋、老阎过招，还得用枪杆子啊！
程子华：行啊，老徐，你跟军委想到一起去了。
徐海东：你又拿我逗闷子，我那点水平，自己还不清楚？
说着话，徐海东突然打了个寒噤。
程子华：老徐，你怎么了？
徐海东：没事，身上有点发冷。
程子华把手放在徐海东额头上一摸，忙说：老徐，你发烧了。
西卫村红军总部，杨尚昆进来，把一份电报递给毛泽东，说：主席，周副主席电报。
毛泽东看了一下，递给张闻天，掏出烟来，兴奋地说：嗯，从“反蒋抗日”转向“逼蒋抗日”，这是一个战略性的转变啊！
张闻天看罢电报，说：看起来，日本军部无休止的入侵行径，逼近了英美列强设定的最后红线，所以蒋介石的态度也要随着形势的变化而变化了。
毛泽东：谈判可以，但怎么谈，需要好好研究一下。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建议在山西这边开一次政治局会议，讨论一下当前的形势和党的任务。
张闻天：我同意，可以把留守陕北的政治局委员也叫过来一起开。
小李子走进窑洞问：主席，彭老总问什么时候动身？
话音未落，彭德怀已经走了进来。
彭德怀：老毛，还磨蹭呢！剑英在水头村已经都安排妥了，就等着接你们的大驾了。
毛泽东笑一笑说：彭大将军一声令下，山人我立即动身，不敢怠慢呐。
西卫村村口挤着很多人，红军总部人马陆续出村，钱继文也在队伍里。
毛泽东、彭德怀等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后边，送行的父老乡亲与红军挥泪告别。
队伍已经走出很远，突然，二毛旦追上贺子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阿姨，姥姥让俺把这个送给你。
贺子珍一看，原来是几颗煮熟的鸡蛋，激动地说：二毛旦，你回去代阿姨谢谢姥姥，就说姥姥的盛情，阿姨心领了，但这鸡蛋不能收。
二毛旦着急地说：阿姨，求你了，你就收下吧！不然姥姥要骂俺没用呢！
贺子珍想了想，掏出一枚银元，说：好吧，鸡蛋阿姨收下。这个你给姥姥带回去。
二毛旦忙推让：阿姨，姥姥不让俺收你的钱呀！
贺子珍拉住二毛旦说：二毛旦，你想当红军战士吗？
二毛旦点点头说：想。
贺子珍说：红军战士都要服从命令，听指挥，你能做到吗？
二毛旦一挺胸脯，大声说：俺能！
贺子珍摘下自己的军帽给二毛旦戴上，说：好，二毛旦同志，现在我命令你把这枚银元带上，回去交给姥姥，能完成任务吗？
二毛旦举手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贺子珍微笑着挥挥手：好，再见吧，二毛旦同志！
二毛旦恍然：这……
这个二毛旦，后来终于如愿以偿参加了红军。全面抗战爆发后，随八路军一一五师挺进敌后，在晋察冀边区工作。1949年4月，在解放太原战役中光荣负伤，伤愈后转业到地方工作。1983年离休后，回到家乡石楼安度晚年，这是后话。
深深的峡谷中，抗日先锋军红十五军团的旗帜迎风飘扬。徐海东、程子华骑马走在队伍中间，突然，天空传来飞机的马达声。
有人喊：敌机来了，快隐蔽！
部队迅速分散隐蔽于树丛之间，一个战士仰头骂道：有本事你下来，老子一刀戳烂你个龟孙！
徐海东拍一拍身上的土，说：这飞机好像不是冲咱们来的。
周士第说：没准是老蒋亲自来山西督战了吧！
众人哄笑。
徐海东回头说：给总部发电，红十五军团正在接近指定地点大麦郊。
一名参谋应声而去。
程子华关切地说：老徐，你的烧退了吗？不行让卫生员给你打一针吧。
徐海东说：我又是不纸糊的，没那么娇气。快赶路吧！
郭家掌村附近的山坳里，抗日先锋军红一军团的旗帜随风漫卷。
大队人马在崎岖山路上行军，四人肩扛“马克沁”重机枪，显示着这支部队的实力。在一棵老树下，林彪勒住战马，举起望远镜向山下的村庄瞭望，随口道：这个村大概就是郭家掌了。
聂荣臻和左权下马铺开地图看。
左权说：没错，下面正是郭家掌。
林彪说：给总部发电，红一军团前锋抵达指定作战区域。
刚刚移驻交口县水头村的红军总部机要员正在收发电报。
尹洁抄录电报，放下耳机，对叶剑英说：叶参谋长，一军团都到了郭家掌。
叶剑英说：好！我去给主席汇报。
叶剑英拿着电报进来，说：主席、彭总，一军团、十五军团已分别抵达郭家掌和大麦郊了。
毛泽东接过电报看了看，说：看来晋绥军又落在了我们后边，两个军团可以以逸待劳、守株待兔了。
叶剑英指着军用地图说：关上和蓬门、水头的胜利，使我们夺取了石楼、中阳、孝义、汾西、隰县五县交界地带，这一地带在军事上很有价值。特别是太原到汾阳的公路和南同蒲铁路线已经进入我军火力射程之内，这对阎锡山构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毛泽东抽着烟说：因为它正好处在军渡、离石、孝义、介休、灵石、汾西、隰县、永和这一广大弧线的中间，这对于我们下一步的作战行动，以及创建新的根据地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张闻天点头说：完全同意你们两位的判断，目前，总部离两个军团是不是远了一点？
毛泽东想了想，说：是啊，总部也该向前推进了。老彭你考虑，是移师郭家掌呢，还是大麦郊？
彭德怀：从地形上看，大麦郊的战略回旋余地略大一些。
毛泽东：那就移师大麦郊吧。洛甫你说呢？
张闻天：我同意。
毛泽东接着说：到了大麦郊，需要开个会，议一下集中兵力打胜第二场战役的部署。恩来这几天在中阳县巡视筹粮筹款工作，离这儿不远。
张闻天：那就把恩来也叫过来吧，昨天夜里我还梦见周公了呢。
毛泽东笑道：那你洛甫岂不是姜太公转世啦？
几个人开怀大笑。
蒋介石抵达太原的当天夜里，便在绥靖公署召开高层军事会议，部署在孝、汾一带与红军主力决战。
杨爱源指着大幅军用地图说：目前，晋绥军方面，杨效欧率六十六师进至孝义南部地域，李俊功旅开进到孝义北部一带，孙楚的陶、孟两旅正在向汾阳的三泉镇附近集结。
蒋介石插话：北兵团的总指挥还是孙楚吗？
阎锡山说：不！北兵团的总指挥已经换成了李生达。
何应钦追问：李生达目前在什么地方？
杨爱源说：他正由正太铁路率七十二师的段树华旅向汾阳一带集结。
蒋介石说：百川兄帐下猛将如云，李生达更是骁勇善战。前年在江西剿匪，表现十分突出啊！
阎锡山一笑：委座如此器重生达，不如让他随您去中央工作，如何？
蒋介石摇摇头：君子不夺人之美嘛。就让他在你的帐下继续效力吧！
杨爱源指着地图继续说：目前，从晋绥军战斗序列看，在孝义、汾阳一带总共集结了八个旅、两个山炮团，还有一个野炮营。北翼的护路军展开于三泉镇东西；位居中部的七十二师，展开于孝义以北地区；南翼的六十六师展开于孝义以南地区。只要共军在兑九峪出现，立即就会遭到我炮兵强大火力的压制。
何应钦说：我建议留在军汾线上的方、陈、马三个旅，要继续发挥作用，一是向弓阳镇、兑九峪西部运动，以威胁兑九峪共军的侧背；二是防堵陕北再有共军继续东渡；三是从柳林经暖泉向关上抄袭共军后方联络线，并相机解除石楼、隰县之围。
阎锡山看一眼蒋介石，笑着说：如果中央军这次能够参加孝、汾会战，就会大大鼓舞晋绥军的士气，我们将更有把握全歼共军于兑九峪。
蒋介石问：百川兄是担心汤恩伯和关麟征不肯用命吗？
阎锡山一笑：哪里、哪里，两位都是委座麾下爱将，此番入晋必能再创奇功。
蒋介石扭头问何应钦：汤恩伯和关麟征目前推进到哪里？
何应钦说：南线中央军的前锋已经渡过黄河，正向侯马、临汾一线推进。
蒋介石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语气坚定地说：无论毛泽东怎样花言巧语，也不管彭德怀如何猖狂进攻，中央“攘外必先安内”的国策绝不动摇。我们并不指望国军之外的任何军队去抗日，尤其是晋绥战场的共产党的军队，绝不能东出太行，有劳诸位将军了。
阎锡山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一列火车拖着浓浓的黑烟，拉着刺耳的汽笛风驰电掣而过。
车上满载着晋绥军的官兵，以及各类火炮、弹药、军车等辎重。
在一截装修考究的车厢里，北兵团前敌总指挥李生达手里掂着一把“中正剑”，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他对属下说：你们都听说了吧，蒋委员长已经飞抵太原，这说明什么？
郭登瀛说：说明中央对晋绥形势十分重视。
李生达一笑：郭团长说得对！这次孝、汾会战，我们一定要打出个样样来。你们看，这把“中正剑”是前年我参加江西剿匪时，蒋委员长亲自赠给我的，人家没把咱当外人啊！
众人看着“中正剑”，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此刻，在山西临汾以南的公路上，尘土飞扬，军旗如林。
一辆接一辆美式军车满载着中央军的部队沿着公路向北推进。
坐在一辆吉普车里打盹的汤恩伯，忽然睁开眼睛问：前方是什么地界？
旁边的参谋说：快到临汾了。
汤恩伯举手道：传我的命令，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传令兵骑马一路喊过去：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参谋问：军长，我们不参加孝、汾会战了？
汤恩伯脸一沉：谁说我们要参加孝、汾会战？我们的任务是助剿，懂吗？
参谋喃喃自语：助剿……
蒋介石不愿在太原耽搁太久，第二天由阎锡山亲自送至机场。蒋介石、何应钦一行登上舷梯，站在机舱门口挥手示意。美龄号的螺旋桨加速旋转，巨大的风尘让送行的人们望而却步。
阎锡山等挥手告别，目送美龄号呼啸而起，飞上蓝天，渐渐消失在云海里。
一辆吉普车飞驰而来，一位参谋跳下车来敬礼，递上电报说：报告总司令，李生达将军请示何时发起总攻？
阎锡山冷冷地说：亏他眼里还有俺这个总司令，哼！
杨爱源一撇嘴：这路人是生就的势利小人。
阎锡山手扶车门，回头问杨爱源：中央军何时可以到孝义？
杨爱源说：据最新情报，汤恩伯所部已经推进到临汾、侯马一线，但不知为什么突然止步不前了。
阎锡山气咻咻地钻进轿车，骂道：汤恩伯这个灰鬼，溜须拍马是内行，最会看主子的脸色。
美龄号沿汾河谷地向南低空飞行，穿行于蓝天云海之间。
从舷窗边俯瞰，可以看到下面公路上络绎不绝南下增援的晋绥军。
蒋介石对何应钦说：看起来阎老西这几年没闲着啊，晋绥军的武器装备比起中原大战时有很大提高。
何应钦点点头说：他几年前就提出了“造产救国”的口号，西北实业公司名下的兵工厂就有十几家，晋绥军的武器弹药供应已经初具规模。此外，听说他每年都有一笔专项经费用于从日本三菱重工采购军火。
蒋介石皱着眉说：戴雨农曾经提醒过我，说老阎在搞国中之国，可我一直忙于剿共大业，竟没有太当一回事。
何应钦叹息一声说：在清末以来的地方实力派中，阎百川是最具特色的一个，内修外炼、含而不露，绝非一般地方军阀可比啊！
蒋介石冷笑：这回让他与共产党狠狠地碰一碰，我就不信这个“不倒翁”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