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锡山:唐王宽弘大度,善待良臣。姓蒋的气量狭窄,贪得无厌,总惦记着摘别人树上的果子,唐王他是不配做的。
一个参谋走来附在阎耳边低语:杨司令来电,共军主力在中阳县关上村偷袭了我独二旅。
阎锡山一惊,问:情况是不是很糟糕?
参谋点点头,吞吞吐吐地说:详情还不太清楚,不过,听杨司令说,周旅长处境似乎相当危险……
阎锡山猛地站起来,说: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来日哄们?回!
五妹子说:看完再走嘛!
阎锡山说:再看三遍,们也成不了郭子仪!
说罢,起身匆匆走出剧院,五妹子紧跟着钻进轿车。
第二天凌晨,天麻麻亮,硝烟未散,山沟里尸横遍野,有的伤兵还在痛苦地呻吟。红军卫生员正为负伤的晋绥军包扎处理。
刘亚楼、陈赓等跟在视察战场的林彪、聂荣臻、左权身后,一边走一边汇报战况。
刘亚楼:敌人想从我们师阵地上撕开一个口子夺路而逃,但没有成功。战斗接近尾声的时候,敌人发现了一条山间小道,独二旅旅部和一些散兵游勇乘着夜色,从这条小路逃窜了。
陈赓说:红一师和红四师发现后,立即追击,将残余敌人消灭了。只可惜,混乱中周原健这条大鱼给漏网了。
聂荣臻说:阎老西不会吃这个哑巴亏,我们要做好思想准备,还会有一场恶仗要打。
陈赓扛了一下刘亚楼的肩膀,低语:一号首长指挥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怎么也不见露出个笑脸呀?
林彪始终一言不发,嘴里嚼着炒黄豆,慢条斯理地说:有什么可高兴的?我是在反思,当初红军东渡,我曾经持反对意见。现在想,毛主席的决策虽说是一步险棋,但实在令人佩服!
一位参谋跑来说:参谋长,总部来电。
左权接过电报看了一下,对林彪说:总部来电,祝贺红一军团关上大捷,要我们注意孝义、汾阳方面敌人的动向。
林彪看看聂荣臻,说:以我和聂政委的名义,给毛、彭首长回电,就说关上战役圆满结束,我军正在打扫战场,孝、汾方向的敌军都在我军监视之下。
聂荣臻补充说:歼敌、生俘以及缴获武器的数字一定要统计清楚,尽量不要有大的误差。
参谋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整个张家塔村都笼罩在欢庆的气氛中。
彭德怀手拿电报进来,兴奋地对毛泽东、张闻天说:一军团的电报说,此役俘虏敌人五百余人,缴获枪支三百余支,红一军团主力目前已经推进到汾阳西南兑九峪、三泉镇一带。
毛泽东高兴地说:很好,过河还不到十天,我们在蓬门、关上连打两个胜仗,击溃晋绥军五个团,俘虏一千二百余人,一举夺取了石楼、中阳、孝义、隰县交界战略枢纽地带。
张闻天说:经过蓬门、关上战役,两个军团是否应该抓紧休整一下?
毛泽东点点头:没错,让东征部队在以关上、水头为中心的地区抓紧时间休整,养精蓄锐,为下一阶段的战斗做好准备。
杨尚昆提着一小坛汾酒进来:主席,瞧瞧,林彪派人送来了什么?
毛泽东一看:老白汾!这可是闻名天下的好酒哟。“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林彪也太小气了嘛,怎么只给我们一坛儿呀?我毛泽东虽说不胜酒力,可你们三位,都是酒中仙人呀。
彭德怀有些不满:有酒无菜,林彪想的还不够周全。
杨尚昆忙说:你们都冤枉人家了。酒嘛,还有,我让警卫班收起来了。我们陪主席小酌一杯。下酒菜嘛,有阎老西给咱们送来的牛肉罐头。
尹洁抱着一堆罐头进来,笑着说:好吃的来啦!
尹洁开罐头,摆开几只粗瓷碗。杨尚昆一一倒酒。
毛泽东说:洛甫,刘英和子珍不在身边,咱俩现在是无牵无挂无政府了。来,打打牙祭,好好放松一下。小尹同志,你也来,咱们一起举杯,庆贺关上大捷!
独二旅全军覆没,旅长周原健身负轻伤,但在卫士拼死掩护下,算是仅以身免躲过一劫,后又辗转逃回太原。
灰头土脸、吊着一只胳膊的周原健,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呆立无语。
阎锡山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你算什么军人,手下拥兵数千,装备一流精良,可是,半天工夫就悉数被歼。你有何面目回来见们?
周原健流着泪说:卑职本想用佩枪自裁,却被部下死死抱住,苦苦相劝,才……苟延残喘至今。
阎锡山来回踱步,说:们的堂侄阎小川你听说过吧?
周原健点点头:久闻大名。
阎锡山接着说:狗屁的大名!他驻防石楼,们千叮咛万嘱咐,可他就是当做耳旁风,结果大意失荆州啊,一个晚上就丢了们的黄河防线。们不管他是谁,只学那黑脸包公,铁面无私,大义灭亲,给他一个留职察看的处分!
周原健“扑通”跪下,说:卑职深知罪不容诛,请求总司令再给卑职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若不成功,必杀身以成其仁。
阎锡山思忖良久,点点头说:们饶你这一回,下次再不努力,必将二罪合一,重重处罚!
周原健:谢总司令不斩之恩!
南京国防部会议刚散,蒋介石与张学良一边交谈,一边缓步走出大楼。
蒋介石与等候合影留念的将校们一一握手,然后坐在了前排中间的座位上。
摄影师喊:各位注意了,都看这里。
蒋介石突然起身说:汉卿呢,汉卿在哪里?
众人的目光一同聚焦于站在第二排的张学良身上。
蒋介石指着身边的座位说:汉卿,你是西北“剿总”副总司令,你应该坐在这里才对嘛!
张学良推脱不过,只得走到前面,表情复杂地坐到了蒋介石身边。
摄影师按下了快门。
张学良离开国防部,直接回到金陵饭店,这里内外岗哨林立,警戒森严。
一辆黑色轿车飞驰而来,一位副官上前打开车门说:王军长,张副司令在楼上等您。
王以哲从车上下来,整一整风纪扣,问:少帅心情还好吧?
副官说:还好,您这边请。
张学良有些心烦意乱,抽着烟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副官推开门,说:副司令,王军长到了。
王以哲进来立正敬礼:少帅,路上遇着学生们请愿,耽搁了一会。
张学良摆摆手:这些繁文缛节,以后就免了吧!飞机的事情有眉目吗?
王以哲说:我已和空军方面协调好了,明天九点副司令的专机准时升空。
张学良自嘲地一笑:哼,副司令!我这顶帽子好大哟!中央召开国防会议,阎老西托故不来,宋哲元有事请假,委员长绕来绕去,无非是借众人之口,给我张学良一个人开会嘛!剿共剿共越剿越多,从南方剿到北方,从长江剿到黄河,剿共现在倒成了我东北军一家的重任了!
王以哲说:少帅,我看老蒋这葫芦里卖得不是什么好药,咱得提防着点。
张学良道:刚才何应钦又来电话,说晚上委员长要单独宴请我。
王以哲骂:哼,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呢!
夜色下,秦淮河码头上添了不少明警暗哨,河边停着一艘游船。
一辆吉普车急驰而来,后面紧跟两辆黑色奔驰轿车。
副官们打开车门,何应钦、张学良分别从轿车里钻出来,负责警戒的军统官员引导二人登上游船。
张学良步入船舱,抬眼便见蒋介石正襟危坐。
张学良敬礼:委座今天难得有如此雅兴啊?
蒋介石一笑:汉卿老弟,商女可以不知亡国恨,热血青年们也可以高喊几句爱国口号,但你我兄弟还是要忧国忧民忧天下啊!
张学良叹道:这十里秦淮,风光旖旎,灯红酒绿。可日寇此刻正在东北屠杀我骨肉同胞,九·一八以来,汉卿身为统兵将帅,却背负卖国骂名,实在不堪其忧啊!
蒋介石轻抚着张学良的后背,说:汉卿老弟,我们虽然身居庙堂之高,但必要时还得忍辱负重,甚至遭人唾骂!还有什么委屈,只管对我说嘛!
张学良说:朝野上下已将我斥为“不抵抗将军”,此番共产党以万余疲惫之师,举抗日救国之旗,东渡黄河,挺进晋冀。如我驱兵北上,断其归途,岂不是要再戴一顶破坏抗日的帽子吗?
蒋介石一笑:汉卿,此言差矣!我让你退出东北,是为国家保存一支国防劲旅啊!攘外必先安内,“剿共”在前,抗日在后,这是不可动摇之既定国策。你千万莫让共产党的政治宣传所迷惑,我是对你寄予厚望的。
酒菜端了上来。
蒋介石给张学良斟上酒说:来,汉卿,喝一杯我们宁波的老酒,尝尝南京咸水鸭,味道还是蛮好的。
其实,此刻阎锡山也没闲着,他正在书房批阅文件。
五妹子拿着一张《晋阳日报》匆匆进来,说:瞧瞧这些酸秀才,闲得发慌写文章说什么“关上一战,未克红军”,这“未克”二字,不就是拐着弯骂咱吃了败仗嘛?
阎锡山摘掉老花镜,慢条斯理地说:这事们昨天就知道了。秀才们没写惨败二字,也算是笔下留情了。
五妹子说:还有可气的呢,偏偏借机把那个续范亭的诗登了出来。这不是火上浇油、指桑骂槐吗?
阎锡山长叹一声,说:眼下还不是和这些个酸秀才斗气的时候。再说了,续范亭这个人生来如此,血气太盛,万事只知一个“义”字,却忘了“义”字背后还有个“宜”也。
说罢,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宜”字。
五妹子不解:这个“宜”与那个“义”有甚关系?
阎锡山顿一顿,说:其实用孟夫子的眼光来看,“义”字里面本身就带有“宜”的成分,“宜”就是“适宜”“适合”的意思,说得再白一些,就是要识时务,通达善变,这与们的“存在主义”有异曲同工之妙呐。
阎锡山顺手拿起一本书,晃着说:马克思的哲学讲物质不灭,讲运动变化,俺看也有一定道理。蓬门、关上两仗打下来,让俺想通了一个问题。
五妹子问:想通甚了?
阎锡山说:老蒋不是想进娘子关吗?俺就让他进,俺要大大方方给他下个帖子,请他的中央军来山西帮助们围剿红军。
五妹子一惊:啊?那……不成了引狼入室了吗?
阎锡山笑道:前门已经进了一只猛虎,后门再进一条恶狼,你说又能怎样?
五妹子恍然:你想让他们互相撕咬起来……
阎锡山冷笑:嘿嘿嘿,等着吧,好戏还在后面。
第二天上午,阎锡山召开军政高干会议。
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七嘴八舌:
这恐怕不行吧!委员长是个糖稀公鸡,沾住可就舞弄不开了。
别忘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阎锡山摆摆手,说:俺叫你们少打牌,多学习,可你们就是不听们的话,遇见事情又不用心琢磨,只知道一条胡同走到黑。这怎么能行呢?
阎锡山走到地图前,指着说:你们看,中央军在洛阳放着三个军,在石家庄放着四个师。老蒋是在一旁坐山观虎斗。咱给他来个请君入瓮,让他中央军进来与共产党血战一场,这样既显得咱顾全大局,又可以保存晋绥军的实力。
杨爱源插话说:有了实力,咱说话就有了底气。
赵戴文说:对着哩!别管他谁当天子,谁坐天下,咱手里有兵,咱就是硬邦邦的一方诸侯。用毛泽东的话讲,这叫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嘛!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附和:
还是总司令有远见啊!
听总司令的话,甚时候咱也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