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念罢,姜开轩说:这胸襟、这气魄绝非等闲之辈所能及哟!快告诉爹,是谁写的?
姜玉涵说:爹,这是毛主席写的呀!贺大姐吟诵时,我在小本上记了这上半阕。
姜开轩高兴地说:真是千古绝唱呀!那下半阕呢,快让爹也一饱眼福!
姜玉涵说:爹,这下半阕嘛,得等我当了红军,才能再找贺大姐抄回来呢。
姜开轩笑道:这闺女,你想拿毛主席的诗词将你爹的军啊!
月光下一片寂静,有个人影在夜色中晃动。
莫妻心中一惊,忙问:谁?
半晌,那影子才哆哆嗦嗦地答道:俺是疤脸,偷着来给镇长收尸的呀。
莫妻:难为你还有这点良心。
她哭着用力翻起莫世魁的死尸,突然,听见“死尸”哼了一声。
莫妻一惊,屏住呼吸,用手去试莫世魁的鼻孔。
莫妻猛地缩回手来,惊慌地连声说:菩萨保佑,他还有口气……
疤脸:镇长大难不死啊,谢天谢地!快抬人呀!
几个子侄七手八脚把莫世魁抬上就走。
疤脸走了几步停下,说:慢,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第二天早晨,枣花娘拿上砍刀绳子,准备上山去打柴。
正在烧灶火的枣花忙跑出来抢过砍刀,说。娘,让俺去。
枣花娘叹息一声:唉,要是河娃好好的,哪还用咱娘儿俩操心这点柴火呀!
枣花:河娃伤口长住了,就是不能吃力干活。
枣花娘:你打完柴叫他来吃饭吧,娘给他做小米炒鸡蛋。
枣花会心地一笑:娘,你真是个好丈母娘。
枣花娘:这丫头不害臊,还没过门呢,就瞎叫嚷。
枣花一撅嘴:哼,这还不是早晚一天的事嘛!
一座新坟前立着一块木碑,上书:亡夫莫世魁之墓。
莫妻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哭哭啼啼,不时地偷眼看看周围的情况。
莫妻:你个作孽的死鬼,害得俺早早守孤寡,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
枣花背着一捆柴从山上下来,远远地停下看着,莫妻哭声渐大。
莫妻侧脸望着枣花远去的背影,渐渐止住了哭泣。
这一幕又被远处站着的木村一郎看得一清二楚。
枣花砍柴回来,在灶火前做饭,默不作声。
枣花娘问:你今天是咋了,上了一趟山,回来一句话也不说?
枣花:刚才下山时遇见莫世魁的女人,独自在坟上烧纸,我觉得那女人挺恓惶的!
枣花娘:她活该!老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当年她是方圆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只因看上莫家有钱有势,非要嫁给莫世魁不可。后来如愿坐着八抬大轿进了莫家,嫁过来才发现那个死鬼男人是个花心色鬼浪荡货。如今落了个这下场。
因为钱继文要当兵的事,钱荫祖急火攻心,又感风寒,一时竟卧床不起了,白天黑夜不停地咳嗽。
钱夫人端着药碗进来,说:老爷,起来喝药吧!
钱荫祖摆摆手:这药治不好俺的病,心病难医哪。
钱夫人:你就喝两口吧。唉,这兵荒马乱的,也不知啥时是个头啊!
钱荫祖喝一口药,问:继武有消息吗?
钱夫人摇摇头,说:唉,子弹不长眼,这些天俺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钱荫祖叹口气,说:当初不让他当兵,可他就是不听。哦,还有继文,放着好好的老师不当,要他做生意也不做,非要去报名当红军,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洪光在苏维埃大门口与身穿军装的钱继文打了个照面。
洪光笑了:嘿,小秀才摇身一变成了红军战士了。
钱继文说:您笑我呀,我穿上军装是不是挺滑稽的?
洪光忙说:谁说的?你穿军装蛮帅气呢!
钱继文:真的?
洪光:当然是真的了。哦,昨天玉涵同志问我要军装,我给她找了一套,号大了点,贺大姐帮着改了改。你给玉涵带回去吧!
钱继文面带难色:不知道姜老伯那儿……要不,我去把玉涵叫过来试吧!
说罢,匆匆而去。
姜玉涵端来一杯水,说:爹,该吃药了。
姜开轩接过杯子:玉涵,还有件事,昨晚想跟你说,可想来想去,到底也没说出口。
姜玉涵:爹,只要您同意我当红军,有啥事,您只管说,我都听您的。
姜开轩: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姜玉涵眨着大眼睛,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姜开轩:你跟继武的事,你打算就这么拖下去?
姜玉涵:您又来了,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俩根本就不合适嘛。
姜开轩:闺女,你娘去得早,爹打小就怕你受委屈,所以……唉!可这件事爹跟你钱老伯那是正儿八经说定了的,再说继武这孩子精明强干,对你也是诚心诚意的,你要是当了红军,那就是两军阵前厮杀的仇家了。
姜玉涵:爹,你是明白人,我和钱继武,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姜开轩:好、好!咱不说这事了。不过呀,爹要给你提个醒儿,你跟继武成与不成,到了总要有个说法。你跟继文谈得来,爹不反对,但你们也要注意一点,别让街坊四邻说出点啥来。
姜玉涵:爹,我跟继文是同学,哦,现在又加上一层同志关系,我们之间是纯洁的友谊,而不是……嗨,亏你老想得出。
钱继文伏在窗外打手势,示意玉涵出去。
不料,被姜开轩察觉到了,便问:谁在外边?
姜玉涵只好走到门口说:进来吧,别躲着了。
钱继文进来看见姜开轩,迟疑了一下,说:哦,姜老伯,病好些了吧?
姜开轩笑一笑,说:好多了,我听说你爹身体也有些欠安?
钱继文:大夫说,我爹是急火攻心,加上偶感风寒,吃几副药就会好的。
姜开轩点头:没事就好,过几天我再去和你爹喝酒。
姜玉涵看着继文,捂着嘴一直笑。
钱继文:玉涵,你笑啥?
姜玉涵笑着说:我笑你这哪像红军战士呀!
钱继武:我像啥?
姜玉涵:充其量嘛,也就是个文书干事!我说钱干事,找本小姐有何公干?
钱继文:不是我找你,是别人让我找你。
姜玉涵:谁呀?总不会是毛主席让你来的吧?
钱继文一笑:虽说不是毛主席,可起码也算毛主席手下的一员大将了。
姜玉涵高兴地跳起来:你说的是洪团长吧!一定是军装的事,昨天他亲口答应过我的。爹,这位洪团长,就是我跟您说起过的红军老虎团的团长,不但人长得帅气,枪打得也特准,莫世魁就栽在他的枪口下。
姜开轩:瞧你一说起洪团长,眉飞色舞的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姜玉涵不好意思地撒娇:爹——,人家好就是好嘛!哦,我得赶紧去试军装了。
钱继文:姜老伯,对不起,失陪了。
姜开轩:哎,等等呀,我还没批准呢!
二人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姜玉涵穿上红军军装,贺子珍正帮她戴一顶军帽。
刘英递上一个小镜子,说:快照一照,多精神啊!
姜玉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纯真的微笑。
贺子珍冲外屋喊:外面的两个大老爷们儿,快进来,看看咱石楼第一个红军女战士的风采!
钱继文掀开门帘进来,眼前一亮:哎哟,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嘛!走在大街上,谁敢相信这位女战士,就是那个文文静静、弱不禁风的姜小姐。
姜玉涵一撅嘴:去你的,你才弱不禁风呢!
钱继文扮了个鬼脸,说:哦,我又错了。你是当代花木兰,红军女战士,我是弱不禁风的小干事,行了吧?
众人哄笑。
洪光点点头,说:俗话说,人是衣服马是鞍,你们看这军装一穿,军帽一戴,不但人比平时精神了,而且也更漂亮了。这要是走在石楼城的大街上,还不把那些大后生小伙子都看傻了。
姜玉涵不好意思地用双手捂住脸,羞涩地说:洪团长,你想羞死人家呀!
远处隐约传来阵阵炮声。
刘英问:这是攻打石楼城的炮声吧?
洪光侧耳听了听,说:不对,这炮声好像来自中阳县那边。看来阎老西舍不得丢了他的石楼城,又派增援部队过来了。贺大姐,我得去前线看看,镇上的事就交给您了。
贺子珍说:放心吧!
洪光匆匆出来,赵虎牵过战马,洪光翻身上马。
姜玉涵追出来,轻声说:洪团长,谢谢你送给我军装。
洪光在马上笑一笑,说:你参加了红军,我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谢谢二字我看就免了吧!再见!
洪光在马上敬了一个军礼,姜玉涵也学着样子举起右手还了一个军礼,并一直目送洪光的战马绝尘远去。
钱继文随后出来,看见姜玉涵还举着右手,问:哎,我说你这是给谁敬礼呢?
姜玉涵恍然,忙说:哦,没、没有……
中阳县关上村附近,晋绥军独立第二旅炮兵营正用山炮实施远程火力侦察。
战地指挥所里,旅长周原健放下望远镜说:据说这个林彪也是出身黄埔,擅于用兵,号称“常胜将军”。
一位参谋赔笑说:过去算他走运,没碰上咱独二旅。
炮营营长给周原健掸一掸身上的土,接着说:这回让他见识见识咱晋绥第一铁军的厉害。
周原健:不过,从蓬门之役的情况看,共军也绝非等闲之辈,万万不可大意,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睛盯住了,绝不能让共军从咱的鼻子底下溜走一个人!
众人立正:是!
红军阵地上传来嘹亮的军歌。
歌声吸引了石楼城头晋绥军的注意,官兵们纷纷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
一个伤兵指着说:快看,还有婆姨哩!
另一个排长说:你小子枪打得不准怪眼神不好,看女人眼咋这么尖呢?
众人七嘴八舌起哄:这小子做梦还想婆姨哩!夜里捂着被子还哭鼻子哩!
那伤兵气愤地把帽子一扔,带着哭腔说:俺想婆姨咋了?你们有婆姨的哪个不想?俺不光想婆姨,俺还想俺娘呢!俺娘养俺这么大,还指望俺养老送终呢!可俺吃粮当兵,有今天没明日的,俺想当个孝子都不行呀!
众人有的沉默不语,有的悄悄流泪。
洪光飞马来到石楼城下指挥部,向叶剑英请战:参谋长,我们就这样跟石楼城里的敌人僵持下去吗?
叶剑英一笑:我就知道,洪团长手脚痒痒憋不住了。别急,咱们围着晋绥军城里两个团,红军地方工作队不正好在下面扩红筹款吗?
洪光说:总是这样围而不打,这石楼城猴年马月才能到咱们手里呢?
叶剑英:洪光同志,你是不是报仇心切啊?听说你跟石楼城里的钱继武还有一段恩怨未了。
洪光咬牙切齿:参谋长,咱明人不做暗事!我洪光大事清楚,小事也不糊涂,我们之间那笔债早晚是要算的。
叶剑英指着不远处的石楼城,对洪光说:古往今来,大凡两军对垒之际,上马杀敌冲锋陷阵,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固然十分重要,但作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员,更需要的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啊!明天我们准备向石楼城守敌发动一次特殊的强大攻势!
洪光顿时来了劲头:参谋长,怎么打,你快说。
叶剑英一笑:别急嘛,来,咱们商量一下。
第二天,洪光带着赵虎和一个班的骑兵,来到城下不远处。
洪光举着铁皮喇叭高声喊话:晋绥军弟兄们,你们听着!中国工农红军抗日先锋军此次东征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北上抗日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保卫中华民族的领土与主权之完整。我们工农红军跟晋绥军都是中国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日本帝国主义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们困守孤城多日,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唯一的出路就是缴械投降!红军优待俘虏,愿留的我们欢迎,愿走的我们欢送!
城楼上,警备队长及守城士兵纷纷举枪瞄准。
洪光挥动马鞭一指,对赵虎说:给我把钱继武喊出来,就说我有话跟他说。
赵虎拍马走前几步,喊道:晋绥军弟兄们,今天我们不是来攻城的,请你们把钱团长叫出来,我们洪团长,有话对他讲!
警备队长:告诉你们洪团长,老子是警备队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洪光拍马上前几步,马鞭一指:你小子张狂什么?两军阵前,要讲身份对等,快叫你们钱团长出来!
警备队长骂道:一群土匪还讲什么身份?你滚不滚?再不滚蛋老子一枪打发你回老家……
说罢,把枪架在城垛口上,瞄准了城下的洪光。
“慢!”忽听背后有人大喝一声。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团长钱继武。
警备队长一脸疑惑:钱团长,为啥不让打……
钱继武环顾一下众人,说:老话说得好,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况城下的对手还是中国人。我们在这儿打黑枪,会让天下人耻笑咱晋绥军不懂规矩小家子气。
警备队长:那就任他大放厥词、动摇军心?
钱继武在城上摆摆手,大声说:洪团长,别来无恙啊,今天兵临城下,不知有何见教?
洪光:钱团长,今天我只想奉劝你一句,增援石楼的晋绥军已经被我们消灭了,继续顽抗只有死路一条,缴械投降是你们唯一的生路。
钱继武想了想,说:洪团长,两军交战胜负难料,我们晋绥军的传统是可以有败仗,不许有降将。今天请您先收兵回营,你的话容我三思,明天一定给你答复。
洪光点点头说:钱团长,老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要考虑清楚啊!再见!
说罢,洪光拨转马头,率队返回红军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