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休息五分钟,原本只喜欢趴着睡觉或者坐着找前后聊天的学生们,今天反常地出门倒水、上厕所,各种进进出出,显得教室里很是热闹。
牧祯发现了这种异样,也大致知道原因在哪儿。她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这会儿却觉得有点烦。
她合上手中的书,侧首看了眼边上正在刷手机的人。
他说要来蹭课,她也没理由拦着。结果这人进教室往她边上一坐,就开始玩手机,完全没有认真听课的样子。
想到早上同他和虞忆文见面时的场景,她不由地暗叹一口气。
越不想要劳心神,需要劳心神的事情就越是接踵而至,墨菲定律,诚不欺人也。
而这一切,几乎都是从遇到许时年那一刻开始的。
真的有点烦。
“怎么了?”万洲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机,素来耷拉的眸子没什么精神地望着她。
牧祯看了看这双眼睛,忽然觉得也许忧郁不忧郁,诗意不诗意的,都只是看客的错觉罢了,而这人真的只是没有精神而已。
“你为什么来这里蹭课?”她问。
万洲眸子瞥了一下,像是在努力找答案,又或只是在认真编答案,过了许久才回道:“体验不同的生活算不算理由?”
体验生活?
城市人进农村种桑务农那叫体验生活,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偶尔吃一次家常小菜那叫体验生活,一个学生去外专业蹭课,也能叫体验生活吗?
他是不是把自己的姿态放的有点高?
在牧祯狐疑的目光里,万洲平静地继续道:“看看不同专业的学生在上课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想到他和虞忆文一样演技都不错,牧祯没有试图观察他,只顺着他的话问道:“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
“……”
“跟蚂蚁一样,随便抓几只组成一窝,便一定会有不同的角色出现,有表现欲强的,也有喜欢边缘化的,有勤奋的,也总有懒惰的。”万洲解释一句,“这世界的组成方式貌似千篇,实则一律,很无聊。”
牧祯听得心头一沉,没接话。
万洲以为她会点头,却见她重新翻开了课本,干起了自己的事情。
“你不认同?”说实话,他有点意外。
“嗯,我认为千篇一律不过是表象。”牧祯的视线还停留在课本上,“就比如不同的专业上课的内容不一样,思维的逻辑不一样,知识应用的方法也不一样,那么上这些课的同学解决问题时的行为也会不一样。群体也许会表现出一些相同的特性,那是因为群体总有一些看不见的规则在约束,但每个个体一定是独一无二的。”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万洲眉毛一挑,很是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你跟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牧祯没理解:“什么意思?”
万洲没解释,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多谢配合,任务完成,我就先走了。”
任务完成?
牧祯有些懵地看着他站起身来往外走,想起来他们俩之间的约定,眼皮轻轻一跳。
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做了什么有利于她“摆脱”许时年的事吗?
上课铃声响起,假装出门的学生前前后后地涌进来,万洲却逆着人潮退了出去,惹来更多人好奇的目光。
牧祯收回视线,重新拿起课本往后翻了一页,却没能看进去。
*
万洲离开后骑着自行车按原计划回了寝室,却是没能按原计划走进去。
有人懒懒地靠在他家的门扉旁,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他。
这个时间点,大家伙儿不是有课就是在睡觉,楼道里显得很安静。而这种安静跟着室外洒进来的阳光一起,把那人向来柔和的眉眼衬得有几分肃穆。
万洲停下脚步,不怎么意外地掀了掀眼帘:“找我有事?”
“没事。”许时年抱起手臂,歪头看他,“就只是看你很不爽。”
“……”
看他不爽,所以特地跑过来说一声吗,可真有这位大爷的风格。
“怎么,”他的目光扫过眼前人并没有抄家伙的手,“想打架么?”
许时年耸了下肩:“我是会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办法解决问题的人吗?”
“也是,”万洲伸手从口袋里摸钥匙,“打架不够逼格,在我身上按个监听器什么的才显的高大上。”
监听器……
许时年眯起眼:“这是什么逻辑?”
他可没干这么缺德的事儿,虽然很想干就是了。
万洲道:“猜你觉得我还会跟她见面的逻辑。”
这话有点绕,许时年琢磨了一小会儿,才把意思理顺过来:我猜测你觉得我和小姑娘还会再见面,所以在我身上提前按个监听器,好知道我们俩一起干了什么。
然后他发现绕来绕去的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见面”。
他这是在挑衅自己,他之后还要再跟木头精见面!
跟搞艺术的人说话真TM费劲!
许时年习惯性挂着的笑意淡了下去:“你想做什么?”
“怎么,”万洲抬了一下眉毛,“不允许别人追求你看上的姑娘么?”
“……”
许时年直起身子,干脆把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收了:“别人可以,但你不行。”
万洲依旧没什么表情波动:“为什么我不行?”
许时年没接茬,只凉凉地看着他。
为什么你不行你心里难道还没点AC数吗?
万洲的确没点AC数:“因为我看上去对你威胁最大?”
威胁你妹!
许时年嘴角很冷地弯了一下:“你跟虞忆文……”
文的最后一个音节还没出口,万洲忽然手一伸,金属钥匙环打在门框上,发出一阵响,打断了他的话。
“明天下午。”他将手上的钥匙插进锁眼里,一把拉开了门,“情人坡南,象月湖边有水鸟嬉戏的地方,我跟她有约。”
说完,不给回应地关上了寝室门。
许时年望了一眼禁闭的门扉,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