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时间来到第二天,天微微亮,残月还依旧悬挂在空中,像盛开的梨花花瓣。
莫长歌推窗凝望,那如帘的雨幕在迷雾里掀起而又垂落,那雨打芭蕉的滴答声在急管繁弦中轻轻吟哦,像似吟诵着一曲永远生动。
雨似乎小些了,夹杂着风声。窗外的风又在讲述着凌乱的过往,一幕幕回忆就这样被窗子挡在外面瑟瑟发抖。
雨停了,可是仍然可以听到水珠滴落在树叶上跳舞的声音,青石板上不时溅起几朵美妙的水花,湖面上的雾气慢慢退去,视线中的一切都仿佛刚淋了浴,显得越发妩媚而多情。湖旁的那座凉亭在淡淡的雾气的氤氲下,颇有些婀娜多姿。
莫长歌叫来了阿紫,打算带着阿紫出府,阿紫忍不住好奇:“姑娘要去哪?”
“这附近有什么贩卖新鲜鱼的地方吗?”她偏头询问。阿紫一笑,别说她还真知道有一家,高兴地拉着她前去。
买好了鱼只身去了厨房,把大厨和打杂的小厮都赶出去,一个人关上门瞅着那在水里活蹦乱跳的鱼,一筹莫展。
“莫小姐一个人可以吗?”
“我哪知道。”
厨房内,莫长歌首先卷起衣袖,把鱼用手抓了起来。放到案板上,可这条白鲢在案板上跳来跳去。无从下手。
拿起菜刀心一狠把它敲晕,经过一番折腾后,总算是弄好了。然后食指紧紧地将鱼捏住,把它按在案板上,用刀艰难地一下一下地刮着鱼鳞,那鱼腥味让她几乎呕吐,但依旧刮着,“啊!”她叫了一声,左手食指已经被刀划开了一道伤口,殷红的血流溢出来,随意用水冲了冲。就开始给鱼破肚子了,小心地破开鱼的肚子看到了鱼肚子里的内脏后,把内脏弄了出来。然后,扔到了一旁。
若要煲一碗好汤,就必须掌握好火候,还要加进适当的材料;水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有的时候需要大火煎制、有时却要微火细熬。
不多时看她折纤腰以微步,眸含春水。端着鱼汤进了书房,就看见他正襟危坐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走近把鱼汤放在一旁,低头望去。
小声低语:“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念着念着突然意识到这笔迹貌似有些熟悉,顿时明了这是自己某日闲来无事拿来练笔的文章,瞬间夺过来,有些恼羞成怒:“不是自己的东西不知道不应该动吗。”
权瑾哑然失笑:“害羞了?”
“没有。”
“这汤给我的?”权瑾视线停留在它上。莫长歌恩了声:“我亲自熬的,一滴都不能剩,统统喝掉。”
权瑾低头不语,端起碗来凑到嘴边,一喝而尽。鱼汤色白如乳,肥而不腻,滴在桌上会自然凝聚如珠,鱼肉吃在口中细滑柔韧,回味悠长。
鱼香弥漫,如杯好茶,汤味醇厚,适口益饮,汁液明透,温胃润肠,载杯清水,仍有余香。
余光突然顿住,瞧见她手指细长的伤口,“疼吗?”
“没事。”莫长歌轻摇头,将双手挪到了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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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权离早已合衣睡去,突然惊醒,就瞧见床榻边站着一个陌生男子,冷寂孤傲的眼神仿佛没有焦距,深谙的眼底充满了愤怒,一袭黑衣,脸上也蒙着黑纱,看不清面容。
略粗犷的声音响起:“你真的亲眼看见皇后与贼人苟且?”
“什么意思?”权离一脸惊恐,儿时母亲让自己诬陷公孙氏的事不可能有人知道。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和他同时闪出长剑,剑光霹雳一般疾飞向对方,只听得那破碎一样的寒光闪过他们的面前,其中一人侧身而出,转动胳膊,那剑改变方向从侧面刺去。
权离感觉浑身无力,想起睡前喝得药闪过一丝疑惑。突的一声权离跪倒在地,唇角涌出鲜血蜿蜒,不可置信的垂头看胸口上的剑,权瑾则定定地站着,拔出剑,惆怅与冷漠交织地看着他。
“权瑾?”
“权离,别来无恙。”
“来人,快来人~”大喊了几声瞪大了双眼昏迷过去。
外面的人听到了动静连忙赶来,其中一个侍卫颤颤巍巍的身处手指,声音发抖:“殿下...殿下没气了~”
权瑾早已跳窗而出,半路遇上权封带着禁卫军。通火透明的宫殿,权封一声令下:“放箭。”
权瑾顾不得多想,匆忙拿剑抵挡,翻越城墙而出,权封目光阴暗,亲自拿起弓箭射出。
后背一阵刺痛传来,没有犹豫伸手拔出,朝城外走去。
“追~”
韩咨在外等候多时,见主子面色苍白:“主子。”
“无碍,快走。”
与此同时莫长歌早已睡下,但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发慌,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辗转来辗转去再也睡不着。
披上一件衣服,刚刚打开房门,一个身影扑面而来,她询问:“你怎么?”话还没说完他就昏倒了过去。连忙把他弄到床上,这才发现他后背一片血渍,掀开上衣一愣,箭伤伤口已经发黑,看样子箭上有毒。
目前也没有什么药,她只能暂时清洗了他的伤口。
外面突然乱乱哄哄,她走了出去,就看见禁卫军与十皇子,抿嘴:“十皇子这是何意?”
“长歌姑娘,十皇子非得进来,属下没有拦住。”阿杜说道。
莫长歌摆了摆手,拧眉望向权封。
“前太子被刺客刺死,我等奉命追查,跟随血迹寻到了这里进了,想问下姑娘见过什么陌生人吗?”权封眼神迸出冷意。
她听到权离去世,心里一惊,又联想到权瑾浑身是伤,面上依旧冷静:“没见过。”权封明显不信刚要硬闯,权瑾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只穿了一件里衣,面色绯红,很难不让人遐想。
权封不动声色打量二人。
“十弟这么晚了,作何?”他声音暗哑。
“没事,臣弟以为刺客来到了这里,看样子打扰九哥了。”权封面无表情冷笑,又叫禁卫军撤退了,自己也离开。
权瑾再也支撑不住,靠在了长歌身上。莫长歌淡淡开口:“阿杜,送客。”说完扶着权瑾进了屋。
“不怕吗?”权瑾无力的开口。
“为什么要怕,你先躺下,我叫人来处理你伤口。”
权瑾拉住了她的手,略微用力,攥的她生疼,“跟了我不后悔?”莫长歌垂眸摇了摇头,挣脱他的手掌出去。
权瑾虚弱的靠在床角闭上了眼。不一会儿阿杜寻来大夫,让大夫清理了伤口上好了药。
“今晚你没有见过任何人,知道吗。”韩咨冷眼站在一旁。
大夫连连点了三下头离去。
天微微亮,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云彩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早晨。
权瑾睁开双眸,女子趴在床边安静入睡的容颜映入眼帘,手臂微动惊醒了她。莫长歌打着哈欠醒来,眸子里带着敛滟的雾气,声音沙哑:“你醒了?”
“怎么没回房间睡?”
“这是我的房间。”莫长歌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想要起身,结果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导致腿部发麻,无奈小心翼翼地扶着床沿直起身来。
“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等你想说的时候自会说的。”
莫长歌走到窗前,薄雾已消散在拂晓晴空。冷冽的风吹散了发髻,不过她并未发觉,风涌云卷,这天儿怕是要变了吧。
没一会儿阿杜赶了进来,看了眼莫长歌收回视线:“主子,宫里派人来了,让您尽快入宫。您看是找个理由拒绝还是~?”
“我如果不去,岂不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想?扶我起来。”权瑾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长歌与此同时轻手轻脚走了出去,不再打扰他们,关上门轻声呼喊:“小香?”
“长歌姑娘,怎么了?”小香从隔壁厢房闻声而出,还未来得及放下手中的针线。
“今天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啊?没有啊。您是指什么?”
看样子大皇子权离已死之事还没有传出宫来,莫长歌心想,扭头不语,没有回话去了偏房洗漱打扮。小香蒙头转向,疑惑不解的挠了挠头,见状只能转身回屋继续手里的活。
阿杜伺候权瑾穿上衣服后就去后院取了马车来,权瑾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衫,抬脚上轿。
马车飞去,只留下尘土飞扬。
到达华清宫后,他信手拈步,亦步亦趋,缓慢前行,推开门来,其他皇子早已等候多时,听见门的声响纷纷转头。只见来人高挑的身姿,衣服是暗红的上好的冰丝绸,绣着雅致竹纹,腰间系着暗纹香囊。嘴角似笑非笑,目光却一片冰冷。
“九弟,你可来的够晚哈。”三皇子权以白打破了寂静,打趣道。七皇子权义礼也随声附和:“父皇亲自派人去请你,九弟的面子挺大。”
权瑾抬头,抬腿跨过门槛,不大不小的声音在房间回荡:“让各位哥哥等这么久是臣弟的不对。”语言谦卑但语气里满是平淡。
权妃芜平日里最怕九皇子,待人冷淡还难以接近,不过听说之前和亲之事是他拦下来的,语气尊敬:“九哥。”
“恩。”权瑾随意应了声,穿过她朝里走去,自顾坐下,双腿交叉,“高公公,上茶。”
又继续说道:“怎么都站着,坐啊。”
四皇子权炎暗自叹了口气也坐了下去,其他皇子也见状纷纷落座,唯有权封一人笔直的站着,一道目光直直的射在权瑾身上,试图将要看穿他,却也是徒劳无功。
“昨天夜里九哥睡得可还好?”权封缓慢落座,看似不经意的询问。
“好不好你不知道?”权瑾放下茶杯,低眉瞅着地面。问的权封一时语塞,不知该回答些什么。
权义礼眼见气氛不对头,干笑两声:“你们说父皇这赶在早朝前叫咱们来,是要做什么?”
“七哥看着,一会儿不就知道了。”权封白了他眼。权义礼也没成想局面更加尴尬,拿起茶杯抿了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权妃芜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十分想逃离现场,不安的坐在座位上左摇右晃。这时一声“皇上驾到”顿时低气压烟消云散。
万庆帝终于现身,不过满脸疲惫显然彻夜难眠。高公公连忙扶着皇上落座。
万庆帝满脸悲痛:“昨晚皇宫进来刺客,离儿......离儿不治身亡,刺客也逃得无影无踪。”
众皇子震惊:“什么!”
“昨晚事发突然,老十连夜派禁卫军去追,也没抓到人。朕想说的是,如今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离儿的死不是意外,明显有人蓄意为之。为了使贼人掉以轻心,抓他入捕,你们要记住离儿是突发心梗去世。没有刺客,没有争斗。”
万庆帝万分无奈的说道。
“大哥他...”权以白惊讶的说不出话,难以消化刚才所听到的话。
权封低语,满是“愤怒”:“父皇放心,大哥不会白白牺牲,儿臣一定会替大哥讨回公道。”
万庆帝点了点头,在高公公的搀扶下离去。
剩下的在场的皇子都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权妃芜一人单纯的伤心,自己的大哥最终落得和他母亲李氏相似的下场,亲情在自己面前显得脆弱无比,她没有看见一个人为之悲伤,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再也受不了跑了出去这个压抑人心的地方。
万寿宫宫殿
早朝上气氛沉闷,万庆帝久坐不语,底下的大臣面面相耽,交头接耳。不知过了多久,皇上的声音才想起:“昨夜...犬子权离离开人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完。
顿时满朝文武官员议论纷纷,一时之间鼎沸喧闹。万庆帝无奈摆手离去。留下一众官员猜测万分。
这大皇子年纪轻轻怎会暴毙而亡,明眼人都不相信,可是也只能把话憋在心里,不敢拿到台面上来去说道。随意猜测帝王之事是要被砍头的。
万庆二十二年十月,万庆帝对外宣称大皇子病死,满朝大臣腰间笈白带以示悲哀,一时之间丧失两人,太后再也支撑不住,久病不起。
听闻太后卧病不起,权瑾入宫前去看望。
福寿殿
太后躺在床上假寐,权瑾进来遣散了丫鬟们出去,坐在床边,一只手抚上太后的手:“皇奶奶,您得听太医的话,不吃药病怎么好?”
“孙儿啊,你说奶奶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一个个的都离开了我。”
“还有我们呢。”
“哀家就希望你们兄弟几个和和睦睦,娶妻生子。”
权瑾抽出了手,拂袖站在一旁:“难道我不想吗?可是奶奶,帝王之家,哪有那么容易。”
“瑾儿,奶奶知道你一心向善,假如...你成了太子,放其他人一码吧。”
“知道了,皇奶奶您安心歇着吧。”话题无疾而终,权瑾不再停留大步离开。太后摒气,无奈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