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艰难困苦的这期间,弗洛伊德亲自参与修订了至今仍被选编为教材的《精神分析引论》,并重新修订了《精神分析短论集》,其中就包括前面提到的《一个5岁男孩恐惧症分析》(又名《狼人》)。这本早在1909年就已成文的书,在内容方面至今都备受争议——从病例人物原型到病理分析治疗。很显然,书里说的不可能是英国南威尔士那个恐怖的民间传说。这本书里主要是通过分析一名叫作“小汉斯”的5岁男孩的恐惧症病史,及其他类似案例中的强迫心理症病例,来讲述并阐明部分幼儿心理症。这本书中提到的案例非常具有代表性,同时也展示了弗洛伊德的文化修养(引述大量西方名著)。而且弗洛伊德对于书中提到的“鼠人”病例的那段分析(强迫症心理),简直可以用精彩绝伦来形容。推荐对儿童心理感兴趣的人找来阅读参考。
同期(1919年初),爱情心理论文的第三论《禁忌的处女秘密》一文发表并出版。也就是这个时间段,国际精神分析出版社在维也纳正式成立。
“一战”结束(1918年)后到1925年期间,弗洛伊德的著作正式并且系统地被多个国家以十几种语言翻译出版,这其中包括中国(是亚洲第二个翻译弗洛伊德著作的国家,第一个是日本;印度是英文版)。
中国最早对弗洛伊德著作进行汉语翻译和出版的应该是成立于1873年的中华印务总局(也许有误,我实在记不清了,请读者原谅我对这个问题的含糊及不确定)。而系统、并且对弗洛伊德著作翻译得最好的出版公司当属上海商务印书馆(成立于1897年)。当弗洛伊德得知这个消息后,表情惊奇地挠了挠头对朋友说:“我想那一定很微妙,也许那要比我的原著更有趣,毕竟那是世上最复杂、最奇特的文字。”
1926年的圣诞节期间,弗洛伊德偕妻前往柏林去看望儿孙们。同时还有一个令他充满了期待的会晤:与爱因斯坦见面。其实两人在这之前互相仰慕已久了,但从未见过面(请参考当时的交通发达程度)。
这次巨人之间的会晤是在柏林的弗洛伊德的小儿子恩斯特家进行的,爱因斯坦偕妻专程拜访。我猜那将是相当有趣并且意味深长的一次会面——两个影响到整个世界进程的半神之间的会晤。由于会晤是私人性质的,所以我不得不很痛心地告诉大家:我几乎通过所有途径、所有渠道,找遍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但别说这次传奇会晤的具体谈话内容,连照片都没一张。不过,我们依旧可以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来分析一下这次长达几个小时的会谈到底说了些什么。
弗洛伊德在事后表示:爱因斯坦是一个令人愉快并且很有礼貌的人,他对于心理学的了解,就像我对物理学的了解一样多,这是一次令人兴奋的谈话。
通过这段,我们可以确定话题是在两位半神各自从事的专业领域展开的。也许有人会质疑:这俩人各自的领域又不相通,怎能有共同话题?对于这个问题我并不这么看。在我的上一本书中曾提到过,很多领域到达一定的层次后都是相通的。这就好比无论顺着你的左手或右手都能达到你的身体一样。而且从两人的智商(有人会质疑吗?)和种族(都是犹太人)来看,他们话题的后期几乎可以确定会涉及哲学及宗教。不过在这一点上,从爱因斯坦其后的哲学态度上可以看出,这位物理巨人对于精神分析的看法还是抱有怀疑态度的——因为他在后来曾表示:“……假如弗洛伊德放弃一些宗教迷信来研究精神分析法的话,也许会更好一些……”还有一个事实就是:爱因斯坦曾婉拒了弗洛伊德对他的精神分析邀请。
所以由此可以判断出那几个小时的谈话内容。
首先肯定是寒暄,然后彼此开始倾听对方在各自领域的描述,接下来话题涉深——进入宗教、哲学领域。最后,爱因斯坦委婉地绕开了一些问题——否则弗洛伊德不会强调那位物理巨人的礼貌及谈话的愉快。
这次会面后两人稳定地保持着通信,直到弗洛伊德去世。
而对于爱因斯坦所身处的领域和地位,弗洛伊德一定是充满了羡慕。在一封他写给爱因斯坦的信中,他这样写道:当你发表自己的学说时,人们承认看不懂但是却赞同你;而当我发表自己的学说时,人们看不懂但却七嘴八舌地批评我。
很显然,这是一句多少带有点儿妒忌成分的黑色幽默,当然,还有苍凉。
7.病痛
我很清楚这一章对弗洛伊德的生平介绍已经简洁并且压缩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是我希望读者能原谅并且理解我——因为我别无选择。弗洛伊德这一生实在是太过波澜壮阔,所以我只好挑选那些足够“惊涛骇浪、天翻地覆”的事情来写。假如按照风力级别来比喻,那么“12级风”以上我才会正经说;“10级风”会捎带提下,但不详解;而8级以下风基本没出场机会……总体来说,就是这样。
本节中所要说的是困扰了我们的天才很多年的一件事儿:疾病。
早在1923年的时候,弗洛伊德就发现自己口腔的右下腭部分有些异样——一个肿块。最初他对此并没太在意,以为只是寻常的溃疡而已,但随着时间推移,肿块越来越大,他才意识到这也许不是那么简单的小问题。
最初的手术并不成功,因为手术后的持续疼痛让弗洛伊德几乎到了不服用止痛药就无法入睡的地步。而且没过多久他发现手术伤口旁边又起了新的肿块,这让他开始真正担心起自己的健康问题了。
如果说第一次手术是失败的,那么接下来的第二次手术简直就是惨败。
第二次手术切除勉强还算顺利,但是到了夜里的时候,伤口迸裂所造成的大出血完全可以用喷涌来形容——那是一次几乎要了他命的大出血。我个人观点,如果说真的能有让这位67岁的老人坚持活下来的力量,那一定是信念——因为他未曾低头过,即便是面对疾病。对于这一点,在两天后他即将出院前,答应用自己来做口腔疾病示范病例展示给医生的学生们看,就能说明他那钢铁般坚实的心。
但病魔并没善罢甘休。同年9月,弗洛伊德不得不接受了第三次口腔手术,这是一次非常大的手术。以下段落请擅长联想并且害怕医学外科描述的读者自行跳过。
在局部麻醉后(注意,是局部麻醉),医生先将弗洛伊德的上唇沿着鼻右侧一直到眼眶下面完全切开,然后切除掉癌变部位——这包括部分脸颊、上下腭、部分舌头。接下来用骨凿切削掉已被病变感染的部分口腔软骨、下腭软骨、下腭骨及部分颧骨。切削后用最快的速度测出一个尺寸,用于制作口腔填充模具——以此来替代被敲掉和切掉的部分。当这一切完成后,从弗洛伊德的上臂取一块皮肤用于修补面部。至此手术完成,耗时近4个钟头。在这个过程中,弗洛伊德始终是清醒的,虽然麻醉使疼痛减少到了最小,但是整个手术过程给患者带来的心理压力是极大的。而我们的天才忍受了下来——正如他忍受曾经的磨难那样。
这次手术非常成功,但这不代表病痛的终结。
几个月后,口腔右侧再次滋生出了新的癌变,而接下来的第四次手术只好把弗洛伊德的右下腭软组织完全摘除——手术中再次出现了大出血——弗洛伊德又差点儿因此而死掉。
“死神就站在我身边,他迟疑着不肯挥动镰刀,难道惧怕我为他做精神分析吗?”
“每一次手术医生都会从我嘴里割掉一点儿什么,这让我很惊奇,难道我可以在自己的口腔进行季节性癌症收获了?”
“当然会痛苦!我必须用木凿撬开嘴才能把雪茄塞进去,并且结实地咬住……在我吃饭的时候恐怕你们不会想看到——当食物从鼻子里喷出来的时候,那既不优雅也谈不上尊严……”
从1923年一直到弗洛伊德去世的时候,弗洛伊德的日常生活除了研究和继续发表著作及论文,又多了一项必须的内容:口腔手术。这种大大小小的口腔手术一共进行了60多次。我不敢想象那有多痛苦,但是我可以体会到那有多艰辛。
这期间,他写下了《自传》《关于对精神分析的抵制》《文明及其缺陷》《摩西与一神教》《自我与本我》《焦虑问题》《幻觉的未来》《自我和防御机制》(与女儿安娜合著),并对《图腾与禁忌》进行了重新修订,另外还有诸多论文。
虽然病痛自打沾上弗洛伊德就从未离去,但是,它没能打垮弗洛伊德。这位至今都备受争议的老人当时并未被改变或者屈服,他就像他学生时代那样,始终是一个勤奋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