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头座头鲸,长达15米,背部如同琵琶状,摇头晃脑地从远方的云层中飞来,在靠近莫里兹的塔楼的时候长鸣一声。
清晨并没有很多乘客,安诺随着人流从鲸口进入,走向鲸腹,她也是第一次乘坐,听说可以最快的到达主城波利,甚至可以赶得上在波利吃一顿午饭。
座头鲸的身体里有专门的服务人员,大多是长相清秀的二等人,为各位乘客提供服务。里边别有洞天,干净整洁,座位一排一排的,也可以透过魔力附着的小窗口看到云层之上的景象。
安诺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裹紧自己的黑袍,在旁人的眼里,就是一个瘦小神秘的男人,背着一个不知道藏着什么的破背包。
皮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很沉默,也许在大拇指的戒指上这个新环境让它不太自在,也没有如往常的活跃好动,安诺的拇指只感受到恒温的热源,它似乎在睡觉,还有轻轻的呼吸一般的律动。
“你是巫师吗?”
突然有个声音打断了安诺关于皮特的思考。
那是在安诺坐下之前已经在后排的一对姐弟,本来这片车厢就没有什么人,弟第好奇的目光就关注在一身黑色袍子打扮的安诺身上,忍不住出声询问。
在大陆,巫师是最神秘最受人忌讳的一等人,大陆无数的传说流传于世,只有神谕里的卡赛文女巫顶多算得上亦正亦邪,其他都会令人联想到黑暗,诅咒。而且奇怪的是,人们普遍相信女巫比男巫更具有毁坏性和邪恶特征,相传是因为女巫比男巫更厉害的融合月光的能力,或者还有其他不可言说的秘密。
巫师一族血脉相传,在大陆算是比较稀少的一等人了,在一般人眼里,他们大多一身黑袍,阴郁黑暗。
不知祖母叫她掩藏女子身份是不是和这有关,但是她可以确定祖母一定是一名强大危险的女巫。
“我不是,我还没有觉醒呢。”安诺放下黑色袍子的帽檐,回头向后边的姐弟轻轻一笑。
“我就说!巫师怎么会乖乖的坐天空之镜呢!他们一定能操控恶龙!”他姐姐小小地拽了一下他袖子,那男孩收住声音,但是掩饰不住得意地笑“我叫阿贝尔,这是我姐阿妮尔,你叫什么?你也是今年要去波利学院觉醒的吗?一个人吗?”
“我叫安诺,是一个人去觉醒的,还不知道路怎么走。”
到底是个孩子,见到同龄的小孩总是觉得亲近,也没有什么防备心理。
“和我们一起,和我们一起吧!我们这么有缘分,说不定可以是同一宿舍的学徒了!”
阿贝尔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他姐姐倒是沉稳很多,很温柔的在一边笑:“我们可以一起走,正好可以分担从天空之镜塔楼去波利学院的路费。”
“好。”安诺故意细着声音回答道,她的声音已经受变声药水的影响,是那种成熟男子的低沉,却不太适合这十几岁小男孩的还未到变声期的声线,这个时候反而有点让人烦恼。
失策,失策。
不知这一嗓子低音是不是也会让小姑娘脸红,她偷偷的想。
不幸的是,之后的大约两个小时,安诺昏昏沉沉地听阿贝尔这个话痨加自来熟从自家祖传说道自己这辈:
姐弟俩的家族一直希望能出一个一等人,姐弟俩的爹又辜负了家族的期待,现在就是盼望着这两个孙辈里出个一等人光宗耀祖。
阿妮尔只是静静的拿着一本《魔物烹饪》研究,安安静静的入神模样和旁边那位的聒噪形成鲜明的对比,让安诺怀疑这两个人的性格相差这么明显,真的是亲姐弟吗?
而阿贝尔一边暗暗盘算的却是:这个长相清秀的矮子小小的一只,或许可以认自己做大哥?
安诺一路好脾气的忍耐着刚认识的话痨叽叽喳喳的交流情感,看得出来这位少爷是第一次从家里被放出来,憋坏了一样,直到一起下塔楼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缠着人家缠的太烦了,唰的一下红了脸庞。
姐姐阿妮尔笑着道歉:“这一路打扰了。”
波利的天空之镜塔楼的规模是莫里兹的两倍多,虽然临近中午,人流还是不少,不像莫里兹的清冷安闲。
安诺感受到了这座主城的魔力隐隐的流动,这是和莫里兹不一样的感觉,也许这就是力量的感觉。安诺目前只有家里的一小包碎银子,还要省着一点花,于是在姐弟两人邀请同路分摊车费的时候欣然同意。
他们三人很快就在塔楼的附近坐上了一架马车,前往波利主城偏近郊区的波利学院,车夫是个憨厚的老实二等人,一听是前往波利学院的就在目光中不经意中带了一丝尊敬,一路很快也很少说话,大多是沉默驾车,但是他随口的一句提醒却引起了安诺的注意:
“孩子们啊,像我们都不太敢晚上在向郊外跑了。”
“为什么呢伯伯?”安诺问到。
阿贝尔神色也不再笑嘻嘻了:“听说,晚上有魔物害人?”
阿妮尔欲言又止,最后抿住了嘴唇。
那驾马车的人,甩了一鞭子,魔马长长的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奔跑起来。
他向后偏了偏脖子,压低了声音:“不知是不是魔物造孽,但是确实有人被害了,听说……那可受了折磨很久才断气的。”
气压逐渐压迫起来,一路无话,安诺倒是记起来之前莫里兹的镇长也神色讳莫,似乎波利近日里出的事情还有点棘手。
很快,就到了波利学院的附近,因为学院周围设有禁制,驾车,飞行者不得入内,于是他们就在学院旁边的市区停了下来。
正好是晌午了,姐弟两个热情的邀请安诺一起用餐,表示请新朋友吃一顿饭。安诺虽然囊中羞涩,想要拒绝他们,自己随便吃一顿就好,那姐弟俩硬是要求着把她拖上最大的生意最好的餐楼,虽然隔间已经满人了,只能坐在堂内,但姐姐阿妮尔倒是点了一堆美味。
果然是商贾之家……安诺一边开吃一边感叹,又对他们帮助自己的好意暗暗感激。
突然,左手大拇指突然窜出一股热气,隐隐有灼烧的感觉。
是皮特。
它好像从之前昏昏欲睡的状态清醒过来了,安诺明显感受到它的心情开始激动,也不再安安静静的呆在戒指里了,似乎要急不可耐冲出来一样。
安诺不动声色的用右手捂住左手拇指上的戒指。
她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一边吃一边悄悄观察四周。皮特的反应肯定有原因,他肯定是感受到了什么危险,或者是熟悉的气息。
很快,安诺锁定了一个刚落座的人,那是一个和她一样穿着黑袍的年轻人,不过此人的气场比她的要高调的多,黑袍连帽遮住头发,大部分脸隐藏在兜帽和高高竖起的领子里,浑身溢出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自顾自地坐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慢悠悠地等待午餐。值得注意的是,他手边靠着一个魔杖,能有半人之高,被布帛包裹住,但是还可以仔细看到杖身上复杂缠绕的荆棘条纹,和杖尾上方两寸精致的鸢尾花图章。
也许是她观察的样子太明显了,阿贝尔很快吃完之后,突然看着她在仔细盯着一个人看,也转过身去瞟了一眼,这个小少爷一下子就炸毛了,唰地站起来,气势汹汹就往那人处大步走去。
安诺和正在小口进食的阿妮尔都被他突然的行为惊到了,都一下子愣住在座位上。
大厅嘈杂,不时有酒杯的叮叮当当碰撞声音,人们或者沉浸在美食中,或者高声交谈,没有人去注意这边的动静。
“这是我们家族的魔杖。”阿贝尔用的是肯定句,一副势在必得的凶狠模样,咄咄逼人地靠近那个黑袍年轻人。
年轻人气定神闲地看了一眼面前站着质问他的小少爷,又慢悠悠看一眼手边的魔杖:“这是我的。”
“不可能!这鸢尾花纹章绝对是我爷爷几十年前买回来的魔杖,你从哪里弄来的?”阿贝尔伸手就要去抢那个魔杖,却在刚刚碰到它的时候被一道金光弹得直接后退两步,他脸色泛白地看着自己的手,而那魔杖像是有情感一样,不满地发出一声长鸣。
这一下倒是惊到了周围的小部分人,开始有人小声议论和关注这边了。
安诺却实在要忍不住了,左手拇指的热度开始攀升,她右手死死地按住左手的戒指,修剪的圆润指甲都嵌到了手周围的肉,掐出一小圈红痕。可以肯定,这个反应绝对和那个魔杖有关。安诺以前只听说过有些稀有的魔杖会认主,没有想到现在就亲眼见到一个。
该死,皮特还在急躁的乱窜。
“它认主了。”那人淡淡的说,伸出白皙的右手,安抚性地抚在那魔杖上,像是在宣誓主权。
奇怪的是,随着那人的安抚,戒指的灼热也慢慢地温和了起来。
“阿贝尔!”阿妮尔快速走到弟弟周围,把他拉着后退一步。“抱歉,打扰您了。”姐姐皱着眉头扫了一眼那魔杖的纹章,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弟弟的手腕。
阿贝尔此时脸色还是不好,但是也惊疑不定地盯着面前的人。
那人不算矮,坐在那里和十二岁的阿贝尔站着差不多高,他的神色似笑非笑,打量了面前的姐弟两眼。
“请您原谅,弟弟年纪小不懂事,我们认错了您的魔杖。”阿妮尔带着不情不愿的阿贝尔微微鞠躬,把他拉回来。
那人轻轻的哼一声。
等姐弟两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安诺还在安抚着皮特,她轻舒一口气,现在总算是好多了。
“那明明是我们家的,怎么会认主……”阿贝尔还在不放弃地小声嘀咕。
安诺小声地问:“会不会认错了?”
这次没等阿贝尔回答,阿妮尔反而皱起清秀的柳叶眉认真地说:“没有,这确实是我们家的纹章,我小时候还摸过,真是奇怪……”
猛地,安诺感觉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她浑身有种针刺的不自在,从脚底顿时生出一阵发麻。她下意识的转头看那个黑袍年轻人,却发现人早就已经不知所踪。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就只出现了一瞬间,在这短短几秒内,之前躁动的皮特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突然定住了活动,幸好之后这种感觉就没有了。
安诺直觉和那个神秘的男子有关,也许他和祖母有关?
她心乱如麻,问同样忧心忡忡的姐弟俩:“那个魔杖,是什么来头?”
“那个是我们爷爷很早就拍卖得来的,据说珍惜的很,虽然我们家现在也没有一等人魔法师……”阿贝尔挠挠头发。
“我们也不清楚,只是知道爷爷宝贝的很。”阿妮尔补充到。
那个鸢尾花图章……好熟悉的感觉,安诺有种念头一闪而过,却没有来得及抓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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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们一行三人就从酒馆出来,前往大名鼎鼎的波利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