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見友人已走,思良片刻,心下沒趣,便往前方的路走過去。
前方是著名的桃花勝地,桃花岗。
桃花岗一名出自三十年前的小城四傑,話說四人的妻室都在此地結識,傳成佳話,而當時的知縣也因此把桃花岗正式命名。
「桃花岗裏桃花陣,桃花陣裏桃花仙。桃花仙愛桃花煎,惹來四傑心羡鴛。」這詩正是小城詩人記載下來的詩句。
只可惜,昔日仙子品嚐桃花煎的小店,已在數年前被孫氏兄弟霸占。
當年的孫氏兄弟自稱在百前年已擁有桃花岗的地權,在出示地契後,便找人把本來的商戶趕走,接着轉手賣給一名丁姓的商人,興建一座讓人聞風色變的萬鬼庄。
所有人都知地契是假冒的,因為上邊寫有「以百金購得桃花岗」等字。
百年前,四傑還沒有出生,又何來「桃花岗」一詞?
強詞奪理的成功,原因是孫氏兄弟的橫行無耻。
橫行,在於他們背後有熊巨財撐背。
無耻,在於為了討好主人,居然把姓氏拋棄,改姓熊。并起號為「得孫」及「家孫」。
熊得孫及熊家孫二名,已在小城中淪為笑柄,成為馬屁精的同義詞。
但主人,卻還為此名而感到驕傲。
陳嘉想到桃花岗已變成萬鬼庄,思良一會,便回個頭來,向別的小巷進發。
小城的路,都是窄窄小小,一望而盡,卻又像街上的麻雀,五臟六腑俱存。
牠們在地上跳跳躍躍,毫不畏懼地面對前來搶奪安樂窩的人。可惜,無論如何的拼命反抗,愛巢還是被行惡的人用竹挑了下來。
人,始終是不可戰勝惡魔。
離開,是弱小唯一的選擇。
但忍讓,往往會使對手得寸進尺。
「反抗?今天就把你燒來吃!」惡漢一棍而下,捉起戰利品,動也不動地說。
不是不想動,而是穴道被人點了。
沒有人看到他出手,也沒有人認為是他出手。
陳嘉把麻雀放在手上,輕輕地掃了掃牠的頭,準備放牠回去。
可是麻雀卻被他的氣勢所嚇,驚得嘴巴慌張地啄向好心人,力求自保。
無奈的手一鬆,深深不忿的翅膀馬上向天高飛,飛到更善良的家燕旁,重新築起小小的安樂窝。
陳嘉發覺小城的人,性格上很像麻雀,不同的是,他們被壓迫時,有能力而不去反抗。
他們被受壓迫,卻能安閒地坐在觀音堂裏拜佛諗經。
像一支支甘心忍受煙火來侵的青皮竹,在歲月中發出淡淡怨語。
是謙讓,還是怕事,沒有人說得清。
陳嘉轉了個彎,看到一群人拉着自己的愛犬在跑動,附近則圍着不少的人在觀看。
賽狗,是小城的特色活動之一。
嚴格來說,凡是和賭有關的,都是這裏的特色。
除了賭,小城美食也是非常吸引人!
陳嘉最喜歡的,是老婆餅,尤其是香嘴園出產的口味。
小城的美食是無處不在,有些更是可遇不可求,正如前方那位老婆婆推着的那一車。
「酸木瓜、鹽水鳯梨、特制腌青瓜。」老婆婆用老練的唱腔叫着。
「三樣都要!」陳嘉說。
「外來的,我送你一條親手腌制的咸魚,回去試試看。」老婆婆用不停發抖的手,慢慢地把小食递給客人,笑着說。
她想了想,拿着賺到的銀兩交回陳嘉,張開口說:「客官,我沒有碎銀找,下次相遇,你再給我錢吧!」
「有多的便作打賞。」陳嘉說話後,繼續向目的地走下去。
他吃着小食,聽着附近傳來的陣陣簫聲,心情即時變得更好。
跟着聲音走過去,很快便能看到一名乞丐在吹奏竹簫。
「兄弟的簫吹得好。」陳嘉一邊說,一邊施舍出一兩銀。
「我是賣藝,不是乞討。」那人說。
「是,是,是,是在下無禮,請兄弟不要放在心上。」陳嘉說話時,拾回了一兩銀。
他接着又拿出二兩銀,說:「在下被兄弟的簫聲打動,所以給予賞金。」
「你誤會了,我不是靠吹簫過活,而是靠這一個。」那人說話後,從泥裏挖出一隻乞兒雞。
陳嘉笑了笑,又從衣袖拿出五兩銀,賣下一隻雞來吃。
被燒熟的雞不算大,不到一會兒,已吃剩一些骨頭和一張紙條。
「五天後,辰時四刻,白鴿巢,簫皇上。」
3
陳嘉一邊走,一邊想着心中的事,不知不覺間便走到附近的一間包店,坐下來。
這間包店叫非凡包店,店面不大,排隊等包的人卻有不少。
他們要買的,都是叉燒包。
開張不到兩個月,「平」、「靚」、「正」的叉燒包已全城皆知,尤其是開店的頭三爐包,簡直讓人回味無窮。
包子的外形好像一朵初裂的白色蓮花,妸娜多姿,如一件藝術品,實在有點讓人不舍得吃掉。
但那讚不絕口、香滑過人的餡子,又使人不吃掉不行。
有行家甚至說,這個價錢賣這一種包,根本是虧錢的。有的更暗中辱罵非凡包店以本傷人。
陳嘉泡了一壺茶,一邊看着門口的人在排隊買叉燒包,一邊慢慢地品嚐遠近馳名的美食。
從排隊買包的情況來看,他認為小城的人都比較有禮。
可惜,美好的印象,很快已被破壞。
三名拿着刀的巨漢大搖大擺地走過來,跟隨其後的,還有三人。
他們走到陳嘉右方的餐桌上,什麼也沒有說,單手直接复桌起來。
「我敬重江南人有誠信,才真心合作,想不到你們竟然私吞公錢!」說話時,那人已拔出鐵刀。
兩個江南人的桌雖然被弄翻,但他們依然坐在櫈上,施施地說:「兄台,別說得這麼難聽,你們大嶼山六仙又是什麼好人啊?」
那人說到「好」字時,忽然大聲起來。
他站身起,亮出劍,怒聲說:「三年前你們殺的天星君,是我的結拜兄弟,官府捉你們不到,你以為就可以當沒有事嗎?」
那人的話還未說完,大嶼山六仙中的三仙人己用劍刺向他的咽喉。
這幾劍之快,連江南人也預計不及,不得不連出三招絕活,勉強用店內的木椅救回一命。
其他無辜的人看見如此情況,都紛紛放下包子,逃離現場。
只有一個人是例外,陳嘉!
他的一隻手,不動聲色地把所有的武器強奪下來,制止了血腥的紛爭。
「小姓陳,名嘉。各位要動刀動劍,請到外邊,切勿打擾我吃包子的心情。」
兩名江南人聽到有人出聲制止,不禁望了他一眼,看到圓圓的臉形上有一對大眼睛,想也不想,馬上從他身後快速逃走。
在江南,沒有人不知道江南大俠陳嘉有多利害,更沒有人不怕江南第一劍!
「做架兩?我架你老母!」六仙中的大仙使出了劍,大聲說。
只是話音未去,又響起了「噹」的一聲。
大仙的劍被折成兩段,分屍在地上。
沒有人看到陳嘉出手,也沒有人不感到驚訝。
那些來搞事的人,被嚇得雞飛狗走,轉眼之間已離開了包店。
陳嘉看見搗事者已走,喝口熱茶,再拿出十兩銀,代自己的同鄉賠給老闆,一時之間,引來了陣陣掌聲。
「原來你真的是江南大俠,我還以為只是姓名相同。」說話者,正是卓芳。
「小姑娘,想不到我們又見面。」陳嘉笑着說。
「娘親要我來買包,剛來到,就看到你出手。」卓芳也笑着說。
她說話後,轉身又向包店的老闆說:「顏老闆,我哥哥大後天大喜,媽媽叫我來找你訂些壽包。」
顏老闆望着她,「呵呵」笑了一下,說:「好的,大後天酉時正來找我,我把最好的賣給你。」
「我們要一百個包。」卓芳笑了一下說。
「你後天卯時來店子吧!我做幾款出爐包給你嘗嘗,再決定選要那款。」
「好的,謝謝顏老闆。」卓芳說。
「顏老闆,我之前說過要訂,你說不可以,怎麽看到別人長得好看,就可以了?」一個大嬸說。
「容大嬸,別人是有大喜,你的是自己吃。」
容大嬸看了他一眼,鄙視說:「是別人買一百個,我買兩個,所以你不肯!」
卓芳笑了一下,說:「那我後天卯時來試味啦。」
顏老闆點了點頭,又忙着賣包起來。
卓芳見顏老闆忙碌着,便轉身跟陳嘉說:「陳大俠,如果有空的話,也來參加我哥哥的大喜日子,好嗎?」
陳嘉想了想,說「好吧。」
卓芳見他答應,即時開心得從袋裏拿出喜貼,交給陳嘉,說:「我先回去啦,裏面有我家地址,你千萬記住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