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言柳早早起床收拾。昨晚等小姐回来,却不知何时竟睡着了,等她醒来已经躺在自己的窝里了。白焚天也收拾妥当,曲老和白胜天正围着她嘱咐,白焚天只是听着并没有回应他们,言柳看得直摇头,两个糟老头子能嘱咐女孩家什么有用的事情吗?何况还说得如此隐晦不明,小姐怎么可能听得懂?唉!
好不容易等着二老说完,言柳立刻上前乖巧地附和道:“二老尽管放心,阿柳一定会把小姐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我们也会随时和家里保持联系,二老不必担心。”
二老点头,表示一定要多联系,有什么事立刻传话回来。
白焚天自动忽略了他们的嘱咐,她掏出墨笛递给白胜天,淡然地说道:“这个对您有帮助。”白胜天一看是她的墨笛,立马拒绝道:“不用,老头子我还行着呢,用不着它。再说它一直跟着你都只认你一人,我用还不一定管用呢!”
白焚天看了看手里的墨笛,这只墨笛从她出生起就一直伴随着她,从未离过身。白焚天再看了看白胜天坚持不收的样子,便收了墨笛,转身向竹林外走去。反正云洞里还有她那巨大的墨玉座台呢。言柳推着曲老跟随在后,白胜天在凉亭里默默地目送他们,萧条的背影早已不再伟岸,看着逐渐消失的白影,白胜天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留住她,他想开口喊她却硬生生忍住了,最终佝偻着背放下手,垂首低声呢喃着:“焚儿,谢谢你。”
远处刚出了竹林的白焚天突然站住,不明所以的曲老和言柳面面相嘘,只见白焚天一动不动地站着,言柳刚想出口询问,白焚天便快速向前殿走去,一头雾水的言柳一愣,只得安静地跟上,倒是轮椅上的曲老,转念一想,默默地回首看了竹林一眼,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沉默地任由言柳推着。
言柳觉得最近的小姐有点特别,她有时候会做以前根本不会做的事,言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说小姐有什么事没有告诉她,总之她就是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比如说,一向对任何事都一视同仁的小姐,竟然会盯着一条墨黛探究好多个晚上,还有刚才突然的停顿,都表明小姐的反常。只可惜她琢磨不透小姐的想法,言柳觉得这世上没有人能够知道小姐在想些什么。
一个人再怎么寡言少语,性情孤僻,可应有的情绪还是会有的,再如何冷酷无情,六亲不认,该属于自己的性情还是必不可少的,何况白焚天并不是一个冷血之人。可这十二年来,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她任何一个表情,她总是面无表情,神色淡漠的样子,烟灰色的眼眸也总是毫无波澜,她身上未知的东西太多太多。
三人来到刑场时,刑场早已人满为患,众人都等着为白焚天送行,只除了一人——易之。
白焚天也没有刻意巡视他,她只是跟言树简单地交待了几句便转身向身后的宫门走去,言树跟着白焚天走向宫门,不停地跟自己小妹嘱咐着好好照顾小姐,不容有半点闪失,差不多又说了一遍早先二老的嘱咐,言柳听得直翻白眼,后面跟来的新门主们沉默而立,心里暗想着,以前只当大统领憨厚老实,没想到还是个老妈子。
到了宫门口,两个山童牵着两匹白马恭谨地等在那里。言树还在叨叨个不停,曲老实在听不下去了,真是比他和白胜天还能叨叨,轻咳一声,打断他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宫主还要赶着下山呢!”言树这才焉了吧唧的止了声,那眼神就跟要嫁女儿似的,一万个不舍得。
白焚天并没有多说什么,翻身上马向山下走去,刚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一个急喘喘的声音隔着老远传来:“宫主,请留步。宫主!宫主!请留步。”白焚天优雅地勒住缰绳,扭转马头看向奔跑而来的灰衣男子,易之快速地跑到白焚天跟前,单膝跪地,声音坚定道:“承蒙宫主厚爱,属下易之定不负宫主厚望,必定竭尽全力,誓死捍卫白地宫。属下愿与白地宫和宫主共存亡!”
白焚天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便驱马离去,淡漠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如此,便有劳易门主了。”
“恭送宫主!”一众人等看着白焚天远去的背影,都抱拳扬声行礼道。言柳轻松愉悦地跟在白焚天后头,她都激动死了,终于可以出宫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她本就是灵动活泼的性子,这些年来寸步不离地守着白焚天,自己还要练功,可把她给闷坏了。
今日天气不错,雾气不是十分浓郁,走在山道上,言柳总忍不住左看看右看看。她虽然好奇,但她还是更加关心自家小姐,终于言柳忍不住了:“小姐,你就这样下山吗?”她们走地并不快,白焚天转头看向言柳,不这样下山那怎样下山?
言柳一看就知道她家小姐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容颜有多逆天,还有那独特的双眼。言柳清清嗓子,正色道:“小姐,咱们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白焚天继续看着她,言柳叹气:“小姐,以你的容颜,我们要是就这样明晃晃地赶路,估计一个月也出不了雾原。尤其是你的眼睛。”说着言柳伸手指指自己的眼眸。
白焚天这下明白了,她的瞳色不同与常人的黑或棕,就这样出现在人前,世俗之人定然会说三道四。
于是白焚天缓缓地闭上双目,几个呼吸之后再次睁眼,瞳色已经变成灰黑色,虽然还是略显怪异,但较之先前似蒙了雪花一样的烟灰色要正常得多了,言柳睁着双美目:“太不可思议了,小姐你是怎么做到的?”白焚天转过头看向前方:“要费些神。”
言柳止不住地盯着白焚天的双目看个不停:“会不会累?”
白焚天淡淡地说道:“只是在人前,无碍。”
言柳点点头,那就是说还是会累咯。于是,她掏出一顶早就备好的帷帽和一片面纱:“小姐,这个给你戴上,这样你就不需要总是那么费神了。”说着便打马与之齐行,斜着身子为白焚天戴上帷帽,笑道:“小姐容貌过于惊人,人前不戴帷帽也得用面纱遮挡才好,免得坏男人们打小姐的主意。”说完还不忘俏皮地向白焚天做个鬼脸。
白焚天并不反对,撩开帷帽上的纱帘,安静地赶着路。若不撩开纱帘,在雾原估计看不清路。
言柳将面纱塞进白焚天的衣袖里,却看见白焚天系在手腕上的墨黛,不解道:“小姐,墨黛你怎么系在腕上,没系在发上?”
这次白焚天并没有回答她,言柳撇撇嘴也不再说话。
一个时辰后,两人便到了山脚,走在官道上,偶尔能遇见同样赶路的人。白焚天戴着帷帽,脸上蒙着面纱,让人看不见容颜,只是气质高雅端庄,但身旁的言柳就不一样了,她清丽动人,玲珑娇俏,尤其是那一身的灵气,很是吸引了不少目光,尤其还是在雾里那种看不真切的朦胧美。但两人自从出山后便快马加鞭地奔驰着,并未作何停留。
途中偶尔听暗卫们说说当下江湖的形势,当然说的也不多,暗卫们近年来多数都在休养生息,他们知道的消息也只是这个把月里四处打听到的而已。虽然消息不算多,但总好过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的好。
二人马不停蹄地赶到昆阳已是十几日之后的事了,又是过江又是越城的,风尘仆仆的二人赶到昆阳已是酉时,便匆匆找了家客栈住下。不得不说,昆阳真真是富得流油了,随便一家客栈都是高端华丽的。
话说,二人途经荔湾之时,还发生了抢劫事件,只不过劫匪反过来被白焚天和言柳抢了。那劫匪头子还扬言要将言柳抢回去做压寨夫人,最后直接被言柳揍成了猪头,直呼女侠饶命。气得言柳拉着白焚天上山将他们的山寨抢了个精光,不过山寨也没多少钱财,倒是从山寨头子身上得了块好玉,粉嫩嫩的一看就不是那粗犷土匪的东西。
翌日一早,等言柳起身去隔壁寻人,才发现自家小姐早就不在房间了,只见着桌上的帷帽,哪还有人在。听得暗卫说是去了叶府了,赶紧拾掇拾掇下自己,捞起房里的帷帽急忙出门寻人去了。
叶家传承上百年,虽从商,但在元梁的影响力也是十分巨大的,天南地北的都有叶家的生意,要说昆阳是个富得流油的地方,那叶家就是那油的出处。叶家并没有分支,他们每代子嗣都不多,男丁更是薄弱,所以几年前叶家发生惨案,整个叶家算是覆灭了。
叶府,昆阳七绝之一,位于昆阳中心地带,素有人间仙境之称。世人都知道,昆阳叶府屹立上百年,它美轮美奂,见识过的人都乐不思蜀。据说,叶府内有口天赐的天眼,包治百病,元梁高禛皇帝曾亲手为这口天眼题过字,名为天上水。可见那天眼的珍贵,可惜如今叶府内的仙境已化为废墟,天上水自然也回归天上,什么都已不复存在。
如今,留下的只有一片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