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前几天柳夕叫我去了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地方。那是一家录音棚,录音棚的名字叫夕予。位置还好,周边不是特别嘈杂的商场,相反倒是有着一家安静的书店。录音棚没有多么的大,门上上着锁,看样子还没有营业。
柳夕拿着一把钥匙向着门口走去,打开了录音棚外面的安全门,进入录音棚,录音棚中间是一个圆桌,圆桌上面摆放着茶杯,咖啡杯,高脚杯,可以会客,再往里面是一个隔音室,隔音室里面有着几个皮质的可以调节高地的座位,座位前面放着麦克风架子。调音室玻璃外面有一个不小的调音台。隔音室一旁有着一个隔间,里面有没有床我不知道,但是看样子是可以休息的地方。
我跟在柳夕的身后面,看他回头看我的表情,我隐约可以感觉到他不是多么喜欢这个地方。把我带进录音棚后,柳夕让我随便看,自己却走到一边的窗户边,点着了一根烟。他把窗户打开,把头伸出去。我在屋里面看到的只有他的身体。在柳夕的世界里或许进入这家录音棚便只有窗外面的空气,才能吸入肺腑。
我说过,我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一些事情,我总是后来才知道。跟柳夕处了很久,我才知道,他家就在学校的周边。不过柳夕和他爸有矛盾,所以一直不在家里住。这家录音棚是柳夕他爸在高三就买给他的,他爸知道他喜欢音乐,录音棚是他爸用来赎罪的赔偿。
那天参观完柳夕的录音棚,我问了柳夕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营业。柳夕告诉我,之前他一直都没有找到营业的理由。不过现在他想过营业的事情,正在找着可以在这个录音棚里工作的人。还说如果我喜欢的话,可以随时去。
在我给你们说柳夕的时候,柳夕楼下的那个空房间,新来了一个入住人。
她就是那个找房东大叔了解房子情况的人。她看样子,年纪并不大,像不习惯住在宿舍的大学生。国庆的时候,这里就有些冷了,但她就穿了一件很单薄的白色外套。北风把她白皙的皮肤吹的透出点了红色,像落了雪的梅花。房东大叔看到她的样子的时候,心里第一想到的不是房子价格的事,而是想让姑娘加一件衣服。
我一朋友生日那天,房东大叔把她带到了这里去看房间。房子还只是毛坯房,没有装地板砖,没有吊灯,墙的四壁的涂料全是一个白刷子解决的。房子对于一个人来说并不小,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一个阳台。把她带到这个房间的时候,房东大叔还有些担心,怕她不满意没有装修的房间。不过这个姑娘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只是在阳台那里看了看远处的城市,然后就付了两个月的房租。房东大叔不是缺钱的人,见到姑娘这么爽快,就告诉姑娘,任何事情需要帮手的话,就可以到楼上找他。姑娘谢了房东大叔,寒暄了几句后,说自己累了,想在房间里自己静一静。房东大叔从房间里出来,之前空空的房间里,现在多了一个砰砰跳的心。
柳夕知道自己楼下住着一个女孩是她搬来四天后的一个晚上,那晚柳夕好像哪里得罪到了梅梅,他一直发消息道歉,但消息都石沉大海了。柳夕正一个人呆在沙发上面发呆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柳夕知道,自己没有点任何外卖,心想着是不是最近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致使现在有人雇杀手来解决自己了。然后脑子里就浮现出了《这个杀手不太冷》中,里昂杀人常用的手法,先是拿着口香糠堵住门上的猫眼,柳夕顺手拿起一旁的平底锅,亦步亦趋地朝着门口走去,看了一下猫眼,猫眼像往常一样可以看到对面的门,不过也只能看到对面的门。柳夕迟疑地打开门锁,把头慢慢探出去,一只手握住门锁,以便及时关门,一只手拿着平底锅藏在身后,以便遇见危险时先下手为强。
“你好啊!我还以为没人呢!”对面的女孩笑了笑,看着柳夕。
柳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是?”
“我叫楠枫,是你邻居。”
“刚刚我的灯坏掉了。我去楼上找过大叔了,但是他好像有事不在。给他发消息,他告诉我,让我到楼上看看你在不在?”
“你进来先坐一会儿吧!我给你找找,我这是不是还剩下灯管。”
柳夕把门打开,女孩走进来。
楠枫看到了柳夕手里面的平底锅问:“你是要做晚饭吗?”
柳夕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锅,下意识解释:“没有,我就刚刚感觉有点饿,现在好多了。你家的灯是灯管,还是灯泡?”
“灯泡,我不喜欢灯管发出的白光,灯泡的光很温暖。”
柳夕让楠枫坐在沙发上,自己走向一边的储物室。柳夕就不喜欢灯泡,刚开始租下这个房子的时候,柳夕房顶的灯也是灯泡,第二天就让他换成了灯管,柳夕喜欢明亮,好像只有明亮才能照进他的心,驱逐里面的夜叉。
柳夕在储物室把物品翻来覆去,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懂得收拾物品的人,任何东西不是东扔就是西扯,找不到就再买一个。储物室被翻遍了,最后在一个堆满草纸的墙角找到了那个早就被遗弃的灯泡。
柳夕从储物室里面走出来:“我们去换灯泡吧!”
楠枫给柳夕打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楠枫打开了手机里面的手电筒,用手电筒的光给柳夕照着路。柳夕站到椅子上,换灯泡的手法有点生硬。
“你是什么时间搬过来的,我之前怎么不知道我的楼层下面还住着人?”
“我啊!刚来这里没几天。”
“你是学生?”
“对!”楠枫顿了一下,“学生。”
这时候灯亮了,房间里的光露出橘黄色。
柳夕从椅子上下来,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墙上的欧美明星海报,俊男靓女中间还有两个中国的近代诗人,一个是海子,另一个是顾城。房间对于柳夕来说并不大,同样也没有华丽的装修和高档的座椅。房间里挺空的,一个木制梳妆台,梳妆台上面摆放着各种开瓶的,没开瓶的化妆品和酒。梳妆台斜对面是一个可以正好挡住身体,露出头部和花洒的浴室。整个房间除了大门外再无别的门,从客厅便可以直接看到卧室,卧室在柳夕眼里好像只有一个床,床一边是很大两扇窗户,床上的被子散放着,看样子像是吸收了一天的阳光,精神饱满。房顶上面吊着的那个刚换上的灯泡,摇摇晃晃。
“怎么了?是不是这里看着有点寒碜!”
“哪有!我倒是觉的,你这里很有感觉,不过要是问我具体什么感觉的话,我说不出来。”
“今天谢谢你啊!”
“这有什么!你要有什么事,找我和大叔就好了。毕竟,离得也近。”
“好啊!该天请你吃饭。”
“不用!”
那晚柳夕,没有在楠枫那逗留多久。在楠枫说完几句象征性的感谢的话后,柳夕就回去了。他回去看手机的时候,梅梅的气好像还没有消。你说,女人生气可不可怕?他们生气起来,就像一个张开了嘴的黑洞,可以瞬间把地球吞并。柳夕接着给梅梅发着消息,对面照样是一句也不会。
这时候,柳夕想到了影视鉴赏老师布置的作业,老师在PPT上面打着这样的字:回家观看王家卫的《东邪西毒》,如何评价欧阳锋?如何看待这部电影?
柳夕打开电视找着《东邪西毒》,哥哥(张国荣)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说“看来你年纪也四十出头了,这四十多年来,总有些事你不愿再提,或有些事,你不愿再见,因为他们曾对不起你,或许你也想过,要把他们杀掉,不过你不敢,呵!或许你是觉得不值得,其实杀一个人好简单,那我有个朋友,他武功不错,可惜最近生活有点问题,如果你能随便给他一点钱的话,他一定会给你杀掉他。”哥哥刚说完,柳夕便睡在了沙发上面。
不知道为什么,柳夕睡到凌晨三点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柳夕搓了搓眼,抬头看着前面,家里的灯还没有关,电视黑着屏。柳夕拿起遥控器,取消了电视休眠的状态,把电影快进到哥哥看着自己的样子自言自语的那个片段。
从凌晨三点到中午11点这段时间里,解溪点了一包烟,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全都是吸了两口就掐灭的烟的尸体,长短不一,没有一根可以说成是寿终正寝,全都是夭折。《东邪西毒》被柳夕看了一遍又一遍。他说不出当时看的感觉,只是感觉自己抽的烟很反胃,一点都不香,相反,烟变得很臭,无法吞入肺里。
烟这种东西,是青春期的男孩为了装酷多少都会吸一点的东西。当然我也并不例外,只是我也只是学了一个抽烟的样子,烟的香气至今我都不懂怎么抽入肺里。我这人比较冲动,不过偶尔理智起来就特别不像人。所以从来不会因为哪个人而去放纵自己抽烟,喝酒,做那些不像人的勾当。我喜欢动身体上面不疼不痒的东西,例如说:头发。
我们高中校长列了专门的十三条规定,用来约束学生的行为。其中有一条是不许男生留长发,染发,烫发。我是一个被摇滚乐影响的青年,一样东西如果你喜欢,你就很想去模仿。于是为了表明我对摇滚乐的热爱,我打算从头做起,让头发肆意地疯长了两年,从来不受拘束。然后一天晚上,我不高兴,去找了Tony老师,做发型。
Tony老师动推子之前问我:“是不是什么事刺激到你了,头发长出来可要好几个月!”
我在镜子外面笑着:“哪有难过的人大半夜十二点来理发。你哪里看出来,我不高兴的。我很高兴。”
可能是Tony老师怕我中途反悔,于是第一推子并没有从两边剃,他选了一个我想反悔,也无法补救的地方。一推子下去,我头顶凹下去一块,像极了两个山峰中间的鞍部。就那车祸现场,如果不赶快全部理掉,第二天可怎么去见江东父母。难不成让他们把早饭全给倾泻出来,那缺德事而我还真做过,不过现在不想再做了,必竟做多了折寿,为了一个头发的事搭上几年阳寿,这账不傻的人都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其实Tony第一推子就给我整懵了,彻底懵了。现在想来可能是他见惯了理寸头,中途反悔的男孩,为了给自己少些麻烦,直接干脆利落,釜底抽薪,永诀后患地从头顶下手。
Tony见我表情不对,而我的表情可能正好中了他的下怀,于是他要表现出一副慈悲的样子:“兄弟!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我妈从小就教过我,男人要有男人的样子,无论遇见什么事都要从容不迫。
我内心波涛汹涌,脸上波澜不惊:“没事!你继续,还别说,我留短发还是那么帅。”
他一定没有见过我这样的高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赢了表面,输了实质。
这样过了三俩分钟,我圆圆的头就完全暴露在了镜子里。为了装出我毫不在乎的样子,在Tony老师给我解开围罩后,我还专门在镜子里好好欣赏了一番自己,欣赏的样子像极了主人不在家,走路走出人样的Tom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