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亚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怎么聪明,她也早就知道自己和平常人不一样。虽然长着人类的样子,做着人类的事情,可是她却一直都在怀疑自己不是人类。
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同班的小朋友不小心摔倒擦伤了手掌,看着她小手上沁出的丝丝血迹,纳亚一口把它含在了嘴里——然后就被老师狠狠批评了一顿。早在那时候她就该注意到自己的异样了。
可是她没有。
直到上了小学,有一天回家的路上,一个长得很是和善的阿姨在路边和一个小姑娘在聊天,具体在聊什么她已经忘记了,她只记得当时自己认定了对方是拐小孩的坏蛋,然后脑子一莽就冲了上去。
然后就被捅了三刀。
当警察赶到的时候,纳亚正坐在路边,一边用手指沾着自己伤口里流出来的鲜血喂进嘴里,一边歪着头哈哈哈地傻笑着。
在那之后,她再没有过朋友。
从小学三年级,到初中三年级,六年时间,她没有任何一个朋友。
也偶尔有人会凑上来和她交谈,可是最终总是会因为这个那个的原因忽然从她身边消失,再相见时就已是形同陌路。
纳亚是个笨蛋,她从来都知道。
但也正是因为笨蛋,纳亚没有变得沉默寡言,没有孤僻乖张,没有冷冽面瘫,她一直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着,虽然从不亲近他人,和她交谈的时候总感觉有一种淡淡的隔离感。
哪怕在和李葵交往的时候和一个正常的女高中生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还会开玩笑互相调侃,但纳亚也知道终有一天,她们彼此会渐行渐远,最终形同陌路。
直到那天,她见到了她。
那个自信得犹如皇天在上的少女,那个只是站在那里就耀眼到让人无法直视的少女,她的光芒太过刺眼,以至于把纳亚一直藏在最深处的那个卑微的自己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如此露骨,如此不堪。
随之涌上来的,是再也无法掩饰下去的羡慕与憧憬,甚至还有一丝嫉妒。
纳亚知道女帝并不是一个很强的人,哪怕在她用撬棍抡在自己的天灵盖上的那一刻,她也这么认为。女帝其实很普通,很平凡,并不强大,并不无敌。
女帝未必就比自己要强大——呃,好吧只是打个比方。起码女帝的本事未必就真的比平常人强出那么多,她们之间真正的差距,是心。
女帝之所以无敌,是因为她拥有着一颗无敌的心,普通人之所以普通,是因为普通人只有普通人的心。
所以……
“学姐,可敢与我一战?”纳亚握着一把断刀指着如冬实,气势汹汹。
如冬实用撬棍敲着自己的掌心,耸耸肩:“加油啊,学妹,今天的任务目标就是在我手上坚持一分钟。”
纳亚哈哈大笑:“你未免也太过自负了,你以为在夜晚并且处于最佳状态的我,真的会和你有那么大的差距么?”
“那就试试呗。”
“呵呵,尽管试试。”
三十秒后,女帝踩着鼻青脸肿的纳亚:“再来?”
纳亚举起白旗:“让我缓缓,缓缓……”
马勒戈壁,差距真的只是心么?这强得未免有点过分了吧!差了一个太平洋好吧!
这时复健场的门忽然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黑风衣的中二少年,手里还拎着个大袋子:
“你们在干什么?”
“风子?”纳亚挣扎着站起来:“你为啥会在这儿?”
风子有些疑惑:“我为啥不能在这儿?”
纳亚:“……”
如冬实拍了一下纳亚的脑袋,然后转过头:“呦吼,老弟你来啦,怎么样,要不要和我练练?”
风子瞅了瞅她手里的撬棍,呵呵一笑:“下次,下次。”
纳亚回过神来:“老弟?”
如冬实耸耸肩:“是啊,我没跟你说过么?他是我弟弟。”
“啊?”纳亚彻彻底底地傻逼了。
她再次开始了竭力回忆,最后终于停留在了一个记忆片段上——女帝一刀捅在她心脏时说的那句话:“可惜,他只是个弟弟。”
原来是这个意思……纳亚脸色发黑。
风子冷笑一声:“一直都是你自己自嗨吧,我可从没认过你这个姐姐。”
如冬实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要是没我你现在还和小泣露宿街头呢!现在反倒翻脸不认人了?你说是不是,小泣?”
白袍白发的小姑娘用力地点点头:“没错没错,风子你还有没有点良知?”
风子:“……”
纳亚彻底懵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什么弟弟姐姐的,什么露宿街头,还有——“你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泣看到纳亚顿时两眼发光地冲了上来抱住她:“哇哇哇,这不是混血蝙蝠嘛,咱们又见面啦!”
纳亚挣扎着:“什么混血蝙蝠,我的名字叫纳亚!还有你到底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我一直都在风子旁边啊。”
“诶?”纳亚愣了愣:“那我为啥刚才没看到你?”
泣摊摊手,表示无辜:“我哪知道。”
纳亚:“……”
如冬实挥舞着撬棍:“你们到底是来干啥的?”
风子晃了晃手里的大袋子,又指了指白毛小姑娘:“泣说要出来逛街,就顺便买了点东西来看看你,去病房你们不在,那个管家告诉我你们在这儿。”
纳亚:“你们逛了一天?”
风子耸耸肩:“差不多。”
如冬实瞥了一眼塑料袋,鼻子微微抽动:“这个味道,不会是火锅吧?”
“你在做梦呢?”
风子冷冷一笑:“只有麻辣烫。”
如冬实:“……”
纳亚两眼发光地冲了上去:“麻辣烫,我要吃我要吃。”
如冬实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别闹,你吃不了。”
纳亚大闹起来:“我不要当血族,我要吃麻辣烫,混蛋,该死的吸血鬼,为什么要生下我!见鬼,血族全都不得好死……”
泣看着这两人卿卿我我,不由得抿嘴一笑:“如如,你们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如冬实一脚把纳亚踹翻在地:“我们在切磋,复健运动——对了,正好你们来了,来来来,风子,咱俩练练身手,这家伙太菜了。”
纳亚伸手够着遥不可及的麻辣烫,眼泪不争气地淌了出来。
风子摆摆手:“上回受的伤现在还没好呢,我是疯了才会跟你打。”
泣噗嗤一笑,捂着嘴站上前来:“如如,别搭理那个怂逼,要不要和我打一场?”
如冬实瞥了她一眼,冷冷一笑:“我是疯了才会和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