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灯光非常暖和的客厅,五十六盏八角蚕丝吊灯光晕蒙蒙,三排会客雕花木椅放置比例极佳,正厅四角举着月牙色熏灯,客厅里灯影幢幢,光线熹微,还有淡淡朦胧的熏香,透着禅意。
司淮暗赞一声“讲究!”
随后就见到一个容貌不亚于闵长官的短马尾女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如浴春风,这是个美好的女子,司淮想到。
“你就是安东尼吧?”女子开口如初春的小雨,让人放松。待司淮点头确认后,她看了看时间,吩咐到:“现在是9点20,我们有1个小时的探视时间,请你把握好机会。”
司淮感觉像参加一场面试一般,找了下紧绷的状态后说道:“好的,劳烦了。”
司淮还暗叫可惜,换个场合没准还能喝杯咖啡。
随后女子径直离开,石致远和蝎子错她一个身位走在后边。
这女人明显身份不低。
司淮对了对手表,眯了眯眼睛,调整呼吸,然后大步走了进去。
然而绕过屏风进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猜测多么可笑,这哪里是什么公子第二,这是两个极其陌生的面孔,两个西方的面孔。
司淮隐隐不安,之前准备的腹稿完全无用武之地,而且很有能对方和安东尼还有着关系,因为安东尼的国籍是美联。
两人一老一少。年长者灰白的碎发,灰白的两撇仁丹胡须,金色的眼睛如同鹰目一般犀利,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场;而另外一个年轻男子,约莫20岁左右,容貌出众,有一头鎏金长发,乳白色皮肤,高高的鼻梁,笑容如绽开的白玫瑰一般高贵艳丽。
他们穿着非常贴身的茶白色西装,珍珠白的皮鞋光洁锃亮,彰显无比的尊贵和傲然。
仅仅是这样的打扮就让司淮非常不适应,如果他们是安东尼的家人或者朋友,这样打扮难道不过于盛气凌人。
他甚至忘记了前世的游刃有余,对方先开了口,看似柔和实则明晃晃的说教。
“安东尼,我的兄弟,你忘了你的贵族礼仪了吗?”说话者是鎏金长发的年轻男子。他踩着柔软的毛绒地毯,走到司淮的身旁,被刺鼻的味道钻进了鼻子。
“我的兄弟,你看你有多久没洗澡了。既然这样,那我拒绝你肮脏的行礼”
司淮愣住了,这个台词好熟悉。似乎穿越过来的第一天,那个达勒就对自己说过“贵族礼仪”这个词,这么巧么?
而且为什么我要向兄弟弯腰?
“那个,我该......”
“你果然忘了,安东尼,这个糟糕的国度让你迷失了自己,难道你不记得贵族说话时,平民不得插嘴么?”年轻男人打断了司淮,他开始仔细打量这安东尼。
“我们有太久时间没见过面了,没想到你还是喜欢这样哗众取宠。”
他捻起两个指尖,嫌弃的抬起司淮的左手,看到了那只月相名表,眼中笑意更盛。
他举起那只手,朝着后方长者笑道:“比伯叔叔,你看,他还是喜欢这一套,就像当年为了买一双和大家一样的球鞋,悄悄吃了两个月的面包一样。”
“你看!这只‘万国’的高仿手表,真的太像了。”
“瑞尔男爵,他应该是省下了洗澡水的钱去买的吧。”年长者笑着回到。
叫瑞尔的男子哈哈大笑,脸色极其嘲讽和愚弄。
司淮几乎可以确定眼前两人就是安东尼的家人,但为什么他们对待安东尼是这个态度。
“我想我要解释一下,这只手表是真的。”司淮毕竟不是安东尼,并没被这股高人一等的气势吓到,他解释到。
然而司淮很快就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他似乎以为自己还是处在法制高度文明的社会,为此他吃了大苦头。
他的话几乎刚落音,瑞尔一把掐住了的他的脖子,他白皙纤长的手掌像一把钳子,凸起的骨节传出惊人的气力。
他的手不断上移最后捏住了司淮的下巴,开始上下摩擦,巨大的疼痛传入脑海,司淮痛苦的嘶吼,然而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嘴两侧的颌骨咔咔的响,他被剥夺了惨叫的权利。
紧接着是窒息感,是朦胧的灯光,是翻白的双眼。
心脏开始砰砰作响,似乎心脏病随时待发。
“我说过多少次了,贵族说话,平民不得插嘴。”瑞尔平淡语气中的暴戾蓬勃而出。
司淮终于明白了这是个什么世界,处决堕落城堡达勒时的万龙升腾;
飞机上为了报仇身陷囹圄的徐子光;
图腾星如条条伤疤的禁区绝域;
一言加刑、一言送人赴死的黑河监狱......
一幕幕的场景不断轰击在他的脑海,让他嗡嗡作响,他感觉双脚离地,颌骨随时会崩断,骨头传来摩挲的痛感,像锯齿在切割,灵魂仿佛都要离体。
安东尼,我草泥马,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运?
你活得这么卑微吗?
瑞尔金白色的面容依然灿烂,但司淮却感觉他是一个魔鬼,喜怒无常的魔鬼。
司淮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有多可笑。
我有什么资格劝说徐子光,我劝他是弱者,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利。那我自己何尝不是弱者,我得了心脏病却想着依靠别人,然而我现在却连呼救的权利都没有。
前世被现实压弯了的脊梁,曾经挺起。
然而如今又要曲折了吗?
懦弱的何曾是安东尼,何曾是徐子光,是你!司淮,一直都是你自己。
如果我是强者,如果我一拳就能轰出三栋黑河大厦,那图腾星之大,何处不可去,何人敢拦我。
“你在想什么,安东尼,还想着报仇么?我很讨厌你这个眼神,要不是你长着一张破坏国际关系的脸,我早就把他们挖出来了。”瑞尔依旧说道,心情无比痛快。
这时,比伯站了起来,拍怕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可能有监控。”
瑞尔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随后放开司淮。
司淮感觉整个人都散了架一般,四肢无力要瘫软倒地,但这时肩膀传来了巨大的抓握。
“咔嚓——”
司淮愣住了,甚至忘了疼痛。
“手臂断了,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痛了?”
然而很可悲的是,司淮竟然连跌倒的权利都没有,他像一个长线布偶被瑞尔提空抓起,任他揉捏和侮辱。
瑞尔很满意司淮如死志一般的眼神,这可比安东尼前十多年那种始终如狼那般窥伺的眼神让他心满意足。
瑞尔轻轻抚摸司淮左手腕上的“万国”,确实是无比精美的图案,但太刺眼了。
他轻轻按下,司淮感觉无数针尖和利刃切割他的皮肤,刺到他的骨头,那只手表直接坏了,水晶玻璃无法阻挡对方的劲力。
嚓嚓嚓......
尖锐而窸窣的零件断裂声,切近皮肤如布帛撕裂声,这只价值10万联邦币的名表遭受了不可修复的致命损坏,它的躯体成就了司淮锥刺的疼痛。
因剧痛而溢出的大汗早已淋湿了司淮的衬衣,从衬衣又浸透到他的蓝色夹克衫,豆粒大小的汗珠从头上蒸腾出白气。更大的汗珠因为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而唰唰直下,打到温暖的象牙白毛毯,钻了进去消失无踪。
“高仿的就是高仿的,轻轻一碰就坏了。”瑞尔轻轻呼气的从耳旁传来,他身上浓烈的异香让司淮刻骨铭心。
“别弄死了,这里是华盟!我们还有正事没干。”比伯的提醒传来。
“放心,他的命像猫一样硬,少了半边心脏都没死!”瑞尔回到。
隔了一会儿,模糊中的司淮隐约感觉自己坐在了一根凳子上,他听到了瑞尔的声音,他在询问和命令自己。
“安东尼,你听着,关于亚当斯公爵和乔治少爷的事情,倘若有半点泄露,我保证你活不了六年刑期。”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你这条贱命竟然敢觊觎少爷的未婚妻,你知道我们从暹罗撤退时为什么不带上你吗?就因为你异想天开,癞蛤蟆痴心妄想。”
“真没想到,弱不禁风的你竟能从万米的高空下活下来,这命真是又贱又硬。”
“老老实实活着,如果做得好了,六年后我们自会将你接回去,你还有当狗的机会。”
“但如果你还有抱着其他想法,想咸鱼翻身,今日的痛苦必定百倍赐予你,要知道——人有时候想死都难。”
司淮像架在电击椅上,不断被输送着这些信息,但他无力反驳,因为思维变慢,因为颌骨打颤。
只听到比伯问瑞尔。“这些话他能听得进去么?”
瑞尔嗤笑道,觉得这仿佛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怎么可能,他骨子里的孽根一脉相承,他比你想象中听话”
“比伯大人,您可能常年在土库曼斯坦,不知道安东尼这个人。
“他本是公爵世交之子。但当年他父亲陶明诚企图独吞数字王国,和亚当斯公爵闹翻,”
“兄弟阋墙的事情,公爵大人自然不会做。所以公爵大人打算让一步,索性将数字王国让与这位好友,然而陶明诚竟然犯了所有强者的忌讳”
比伯听后,十分好奇。“什么忌讳?”
“威胁公爵大人,索要摩尔家族的血精。”瑞尔讳莫如深的说道。
“什么!”比伯大惊失色。“可耻,可恶,可恨!他简直找死。”
瑞尔随即说道:“七神家族的血精是什么。图腾基因,这是神龙的触须,逆鳞!但公爵大人虚怀若谷,还是放过了他们一家。”
比伯想起了什么,问道:“但我没听到过安东尼的父母啊。”
“因为他们都死了,不堪舆论指责,于是畏罪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