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卷入地底蓦然裂开,无数旋风由地处窜出,直袭岛屿所有人,一霎间本就昏暗的苍穹暗的没有任何光色,四处停滞般,没了争斗。
时间,仿佛静止。
天空,地面,海流……岛屿上争斗的人,死去的人,活着的人,拼杀的人,以及四处密布的兽宠……全部如化石雕,静止一处。
搏杀,争斗,死亡,惨叫……
所有的声音,同时停止。
所有的声音,同时停止。
陆蓝闭眸念出一连串咒语之后,抬手一指,天空华光四溢,轰隆一声,一场大火落在岛屿四周,随着她立定之处黑色旋风的加大,陆蓝的身体一点点化在风漩中,最后破碎成灰,被搅成碎屑,随着那巫风,覆向岛屿任何一处,在那静止的人与物醒来之前,岛屿被风卷袭,撼动了整个岛屿,带向海底深处沉去……
这是用她的死亡,换来的大规模封印。
所有的人会随着这飓风卷入海底,生死不论,全部封于海中底端之下,被困于咒印之中,消失四玄。
这是她来此岛屿前,恨意扎心,做着毁灭的心思,昨夜便提前施下的重术。若她方才待在角落中阻止时,禁术尚可转圜。但当她想起君无寻归即将面对的一切时,不由任由禁术运转,自成无法阻止之态,此刻亦必须念咒施印继续,以免带来的危害不止于此。
一切成定,难再更改。
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身为载体,魂为咒印。
此印,可止浩劫可止,却也难有方法再解。
因为除非再以苍巫血脉,施术者的魂魄来解此定局,否则,岛屿上的人将在咒印中永世沉睡长眠。
可这样的巫术,没有任何灵女会擅自使用,它所带来的结果,必定施术者的死亡和魂飞魄散。没有超生,没有转世,这抹魂魄,永将消失于世,化作齑粉,落散四处。
世上再无苍浮生,也再无陆蓝的魂魄!
这样也好,阻止浩劫,担下责任,也终于有一次,是她护了他……
你愿嫁,我便娶。
即使我问你下一世可能认的出我,可对不起,无寻……此誓,再也无应现了。
陆蓝看着同样静止不动的君无寻,终于拼了最后一分力气,将他推出了那陷落海底的君家岛屿……
在她闭眼那一刻……
她望见有白色水龙头奋力向海中焦急游去,却仍不敌禁术,落入飓风之中,陷入了封印……
她望见满面乌黑已亡的君无意,被巨大的蓝玄之色推至岛屿最边缘处,随之一起下落而去……
她望见自己最在乎的男人被推开时,一向沉稳的眸,孜然起了一圈红润……
穹空之上,华光璨璨,一个白衣道骨老人缓然而至,他望着下端场景,脸面发沉的向君无寻说了些什么,接着便摇头,拂袖而去。
海岛已陷。
陆蓝望到君无寻身边泛起了淡色蓝光稳身,便知他已脱离危险,她微微一笑,闭上了眼。
世间一片黑暗……
身体瞬间碎成万片……
别了,我的无寻。
别了,我的君大夫。
尘归尘,土归土。
人死之后会至天堂或地狱,可注定连魂魄都无的人,结局会到何处去?
陆蓝做此法时,便知自己注定要消失死亡。
可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已施了咒术,脑海现今却还有意识。
她被一片温暖包裹,耳边传来的是缓而沉重,类似心跳的砰砰响动声,她抬眼看四周只是昏暗,努力想挣扎却发现寻不到自己的手脚,施不上任何力气。
“明明事已成定局,又是何苦牺牲自己,只为拯救此女子一个?”
像是隔着什么东西,陆蓝听到有陌生劝阻男声响起——“无寻君,你本非池中物,世世行善,灵骨剔透,这几年终于修行正满,早已能跨过古幽,飞升而去。可如今却……
这些时日你为此女子,不惜多次与古幽周旋,甘愿埋没灵性,留于四玄,只为能剔除此女子灵女血骨,换予短短几十年安稳,与她相守。
可惜此女子太过薄情,冥顽不灵,一桩误会之下,便将无寻君你多日奔波结果化为乌有,擅自行此禁术,令一切都变为不能转圜的局面。
你为救她这只剩两分灵息的魂魄,不惜牺牲性命,入我地府……
无寻君啊,你我在几世前曾有交情,本君才如此真心言语劝你,这女子本非四玄人,不属我等管辖,如此两分的魂息即使养得恢复,将来的命运也只能飘荡夹缝之中,无法转生投胎亦难以还阳。若无机缘巧遇,要回至从前的世界,更是难上加难呐!“地府?
陆蓝一震,似乎听明白了,她的君大夫并没有放弃自己,也从不会任她自灭死去,就连最后,也要牺牲自己为她留下一线存活生机……
你可以上天,可以入地么?
他如今却真的为她上了古幽,为她入了地府……
酸楚四溢。
陆蓝几乎想要落泪,却因感受不到身在何处,留不下眼泪,只剩了将要将她溺毙似的酸痛……
君无寻似乎没说话。
陆蓝听到了有翻册声。
接着,有书写声,阻止声……
“无寻君,不可!苍浮生的尸身已消失绞灭于她自施的诅咒之中,肉身已毁,生死薄自行销毁,现在这姓陆名蓝的女子,无身无体,更无我四玄每人该有的生死薄。即使现在这两分灵息的魂魄养得恢复,终将再难以还阳,这是天命所定……”那声音阻止着什么,焦切劝语,“即使她为苍巫灵女,带有特殊半身半魄的体质,但养魂之事亦没有定数,快者许是两三年可恢复,慢者甚可能五六年也也只换来魂飞魄散的结局……无寻君,此间时辰未过,你尚有机会转生至下世,若你如此执拗下去……”
“阎君莫忧。”
在那叫做阎君之人声音停顿半晌之后,才终于响起了君无寻的声响,听起来,却极其虚弱,“她还阳之身,安置之处,君某已全部打点妥当,养魂之事,便全靠阎君照料了。”
阎君听此言语,便知这位无寻君已做好了全部打算,否则,也不会向自己言出照料之语,他望见带着如此虚弱之半魄,却仍集着全身之力,只为将最后一丝温暖汲于怀中存放女子两分魂息的玉瓶,不禁摇了摇头,无法相劝,也说不出任何相劝之言语。
阎君在地府中,见过太多为情字而伤去做傻事的痴男怨女,却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将牺牲做的这样彻底,即使即将消逝,却在提起她时,面目微笑间,全是冁然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