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鸟将那石像搬了出来,摆放在平地处,火鸾细心的扫去那石像面目上的泥污,抬头看了一眼天凉,又看了一眼石像,高喊:“妈妈,这是妈妈!妈妈的石像在这里!”
天凉盯着那石像看……
不知是年代的磨损太过严重,还是古人雕刻技术实在不够细腻,在天凉看来,这石像上的五官太过粗糙,根本看不出长什么模样,何谈说跟自己一样……
“像么?”天凉俯首仔细看,却在对上那石像瞳眸时,脸面一震,心神霎时被夺走似的,愣在了那里!
当她与这石像对视时,望见的,是一张有血有肉,面目温柔的容颜……
这张容颜,与她一模一样!
“孩子……回来罢……孩子……回来看看你的族人……孩子……回来看看你欠下的血债……”
那曾在梦中响起的苍老声音再度回想在脑中,天凉脸面一惊,向后大退,急喘几声,才终于恢复了平静,再望那石像,亦是如方才一样子,笼统寻常……
“妈妈!”火鸾飞到她的肩头上,担忧问:“妈妈,你怎么了?”
天凉没说话,脑中却在快速运转。
苍巫。
火凤凰。
琅邪宫。
死蛋。
还有这一声孩子……
这也许与厉天凉那空白两年所经历之事有关,也许,与陆蓝有关。
晚膳时,包子从东璟皇宫回来,由花蛟身上跳下安排几声后,径直走向了琅邪宫内,去见他一心担忧牵挂的娘亲。
路上,遇了秋铃,他出声询问:“秋铃姨,我娘亲今日可还好,有好好用膳么?”
先生去了……这对娘亲的打击,不可想象,这几日又逢快七月中旬,虽说娘亲已应了自己,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吩咐琅邪宫里所有人都好好守着娘亲,以免出下什么意外。
“小姐心情不好,早膳用的也少,不过倒是一直没有出屋,一直在房中待着。”
秋铃答着,包子说声秋铃姨辛苦,便直接入房去了。
推门走进房,包子看到天凉靠在椅上,望着一张丹青发呆,火鸾则乖巧的坐在一旁陪着天凉,面目有些伤心,又有些倦怠,他不由将目光落在了那副丹青之上……
火鸾此时见包子入门,起身便扑腾翅膀至小包子肩头,小声道:“哥哥,火火努力在陪妈妈了,可是妈妈心情还是不好……”
包子难得看火鸾如此贴心,不由颔首夸赞道,“上山时,给你讨了新鲜母乳,你去歇着罢,这里交给我。”
火鸾喔一声,在小包子嫩脸上琢了一琢,飞了出去。
包子转身关门时,天凉才似乎听到动静,她抬起脸,神情讷讷,“是包子,你回了……”
“娘亲一天都没出屋,要出去走走么,包子陪你”,小包子走过来,坐在了天凉的腿上。
天凉顺其自然抱住包子,道:“总觉乏力,暂时还不想出门,就让我在屋中好好待几日罢。”
包子不再劝,转头,看着桌上丹青,道:“娘亲去那房间了?”
天凉嗯一声,拿起那丹青道:“这是你爹爹从前给我画的丹青,我将它拿了出来,算作留了唯一纪念罢。”
“陆蓝。”包子念着丹青上的名讳,略有不解。
“娘有两个名讳,从前遇见你爹爹时,告诉他的是这个。”
天凉没有详说,平语相答。
包子倒也没有多问,只是笑道:“娘亲从前唤自己陆蓝,君家一直为蓝玄之光,真是有缘。”
天凉没说话……
因为听到有缘两字,便想到了圻暄所言的生是无缘,注定错过。
“娘……”包子见她又在恍神思考了,不由出声,低语提醒道,“包子……生辰将到了。”
生辰将至,也就是说,七月十五与君无意相约之日所离不远。
天凉顿了下,没有犹豫,温婉道,“娘现在太清楚失去重要之人是什么滋味,又有多痛苦,所以娘不可能做令你以后孤单一人之事。那君无意,话语有鬼,定也是不安好心,娘不会去赴约,你不用过于紧张了。”
包子轻松一口气,道:“玄叔叔这两日,想是会来琅邪看包子,我应了生辰之日,他可回琅邪探我。”
“嗯,他照料了几年,我当好好谢谢才成”,天凉转眉轻笑,“说起来也是第一次给你庆生呢,总要办的隆重些才成。”
“隆重倒不必,只是……”包子转眼,表情很期待,“娘亲要送给包子什么生辰礼物?”
“保密。”
天凉呵呵一笑,阴霾神情已消。
包子见她并不如前些时辰一般哀大于死,这才宽下心道,“太傅给了包子命题令明日书文呈上,娘包子先告退回房去了,晚膳时,再过来陪娘亲。”
天凉点头,小包子跳下她的腿,走了出去。
待到门阖上,天凉紧提的心终于落下,急忙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换下满脚泥泞的湿鞋,从柜中拿出脏了的衣裳,倒去了被火鸾和自己洗脸所染污的脸盆之水……
还好,她提前拿此丹青放在桌上吸引了包子的注意力,否则,她外出一天的秘密,定然会被识破。
关键是这小火鸾,速率过慢,否则,她也不用这么火急火燎。
浩儿现在已比从前正常许多,每日晨早会自个儿穿衣裳,用膳时开始主动拿筷使碟,见陌生人时不会乱发呜呜叫声,更懂得了羞耻感,不会再行走间突然弯下腰爬行,现已如正常孩童般,看不出端倪。
浩儿也不再如从前一般对每个人戒备,只粘着花爹爹,他现在也喜欢祖母,喜欢两个三姑姑表弟弟,还喜欢五姑姑一家和那些可爱的小兽宠……除了一个人,正牌爹爹,厉大少。
浩儿虽在那次夜中偷偷唤了声厉天啸爹爹,可不知为何,自从浩儿懂事许多后,虽不再像从前待厉天啸极其戒备,却见到他便逃开躲闪,有些惧怕似的一言不发。
花音为此很惆怅。
他多次向浩儿教导说,那个人是你爹爹,很疼你,也待你很好,你最不必惧怕的就是他。
浩儿总是勾头默默的听,不反驳,不言语,待到再遇厉天啸时仍如从前一般神色慌张逃开,气的花音顿脚也无耐。
花少爷一直认为,最近这些日子自己这么反常,是因为浩儿的出现,打破了他与厉天啸从前的那份僵持关系,从当初对厉天啸视而不见,而变的不得不接受他的靠近,内心再多纠结,却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