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天暖如此,心中不忍,便将奄奄一息的天暖送到了般若寺,心道远离苏家事几日,让其好好养伤。
“夫人不知,小姐回时第一日,便发现了苏少爷言语有蹊跷,后来在夫人昏睡时小姐曾偷偷带大夫号脉,发现夫人身体根本无碍了……”香儿声音带着抽泣,“后来小姐询问夫人有未收到信,我说没有,她便到信使那守着去截信,截回来了一封自己写给夫人的信,香儿也不知那信里写了什么,只是小姐看到那封信的蜡油时一直在哭,说自己没用,说自己错怪人了,后来哭消了就跑去找夫人,回时不知就挨了一身的伤回来,老爷又多次进房敕令小姐说必要嫁苏家,还说若不嫁夫人必定伤心大病,五小姐便一日比一日虚弱,病势开始恶化……”
冯怡想起那日跪在自己面前的天暖,勾着头向自己所言的一字一句,“生母生下天暖后不久便病逝,娘你从小照料我,把我当亲女养待,天暖这些年没有做过什么事来回报娘的养育之恩,却还要做让娘伤心之事……娘您罚我罢,厉家家法,不孝子女,养一年还一恩,一年一藤鞭,天暖不孝,你打天暖吧,你拿家法处置了天暖吧。”
天暖说这话时,她记得自己打了她一巴掌。
可天暖却还是说,“对不起娘,孩儿此次绝不会嫁,天暖还像从前一样伺候娘,孝敬娘,只是不能嫁,不想嫁,也不要嫁……
冯怡没有女儿,所以一个捡回的,一个抱回的,她都好生养待着,向来不求其他,只求听话孝顺便好。天暖这孩子从小以她的话为天,从不曾提出抗言,连连三个不字,竟惹的她也急了,一时心急,动了手,打完后,她也后了悔,因为她不知道,这丫头会这么倔,生生挨着藤鞭,也不呼一声疼,道一声求饶。
她还以为一切隐瞒的很好,却不想……
这丫头,是什么都知道的。
冯怡忍着自责和心酸,弯下腰,拉出天暖床下几个大箱子,打开来看,果然见满满的箱子里全是铜钱和碎银子,其中还有许多旧首饰,有些是天暖生辰时,她买下送给天暖做礼的。
怪不得从小,总是用木钗挽着发,连首饰都没有好好的戴过一次。
原来从幼时,这孩子就已打算了替她还恩……
冯怡的泪珠子,像是串了线的泪珠子,开始往下掉……傻孩子……
“小姐在院里这几天儿没日没夜的熬刺绣,也不要香儿帮,直绣够了五十两的分量才停手,走的时候只穿了身男人的衣裳,带着干粮便走了”,香儿紧张道,“夫人,香儿没通知夫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大错了,若是小姐路途出了事……”
“香儿”,冯怡打断她的话,摇了头,“别担心。”
“夫人……”
“你不了解五小姐,未见到想见之人前,她会好生护自己,不容自己出事的”,冯怡神色温柔说着,忽然想起曾经三五寒天大雪飘飞时,她和天暖回远县探亲,回时与仆人走散,迷路在山头,她崴了脚,还是个孩子的天暖,背着她硬走了两个山头才寻回了仆人,天暖中间一直在用不擅长的火武给她暖身,连到马车上,也是死撑到自己从昏迷中醒来敢阖眼歇息,那么体弱的孩子,从头到尾,一声累和疼都没哼过,那时她才知,原来这孩子温顺的外表下,也会有一份如铁拧般的坚决。
“香儿”,冯怡起身,吩咐,“去向寺院方丈讨辆马车,咱们将这些搬上去,送去苏家。”
“可夫人,老爷和苏家那儿……”
“我还是回般若寺”,冯怡一叹,“在这里等我的儿子和两个女儿回罢……”
香儿点头称是,跑出去寻马车。
天凉出帐,想去找凤傲天寻匹好马来,走了几步,正看到花音在前方无人处气急败坏的躲跑着,而身后一直绕圈追着他的人,正是浩儿没错,她还没走过去,花音就像寻了救星似的跑了过来。
“怎么在这耍逗?”天凉看到像只小狼一样扑倒花音肩头上的浩儿,失笑问道,“浩儿方才不是饿了,想用膳了么?”
“用过了,这小东西吃肉的速度像是小兽一样,三两下的功夫就是小半只羊腿”,花音没好气的指着肩头上的浩儿,“自从我在仓库见了他就一直缠着我,还莫名其妙叫我……”
“爹!”
浩儿应景一唤,花音吐血,回头气言:“本少爷不是你爹,你爹在帐里收拾东西,回帐找你爹去!”
“爹爹爹爹!”浩儿好似就会喊这一个字,跟喊顺口溜似,连声发喊,“爹爹爹爹爹爹……”
花少爷指着浩儿,气愤朝天凉告状,“你看看,你看啊,这怎么办,怎么才成!”
“我想是你中血蛊时,用了狼心养蛊的关系,才导致他天生对你亲近”,天凉认真解释,然后做出无耐状,“怎么办……我也没办法,你养着罢。”
“我?养着?”花音被天凉的回答给震的七窍生烟了,“我不是他爹啊啊,我为什么要养一个不认识的娃娃啊啊!”
天凉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面带兴味的看了他一眼后,拍了拍他的肩,转脚离开了。
“花少爷你风寒方愈,还是入帐罢”,花音想追过去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道男声,他回头看去,正看到厉天啸站在自己背后,刚毅的神情下,仍不掩满眼温柔的望着自己……
肩上的浩儿突然全力戒备,朝着厉天啸向敌人,嗷呜叫了一声。
花音一顿,纠正了自己方才的想法,是望着浩儿,这种眼神,应该是属于他的亲生之子的不是么?
“昨夜失礼了”,厉天啸看着浩儿对自己如临大敌,只好一叹,“我只是进帐看看花少爷和浩儿睡的如何,夜间风大……”
“本少爷又没怪你,解释什么!”花音青着脸说了一句,转脚就朝帐里走,不过是看这小东西只缠着自己,夜里也非要窝在自己身旁睡,他厉大少才担心儿子睡的好不好,有没有踢被子,才到帐内坐在榻旁去做些掖被角,把掉到下榻的自己抱上榻这种多余事不是么?看儿子就看儿子,做什么冠冕堂皇的把自己也拉上。
越想,花少爷心里越不顺,他猛的回头一看,果然见厉天啸一步一紧跟的随着自己,不,是随着带着他儿子的自己,气道:“这么担心就把你儿子抱走,别再让他跟我,本少爷快被你们父子俩缠的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