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子弹飞出。
而那些远处的人并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突然听到比炮仗还响的巨响,跌爬着的身全都坐了起来。
天凉紧提的心,也在这一刻终于落下,在那声响停下之后,她立即加快了报数的速度,“四,五,六……”
她看到圻暄收回枪,盯着它瞧了一瞧,心中一喜,知道已是没时间,这人的性命定是要保住了。
“九。”天凉面色舒缓,“十……”
九声落下,十字出口时,耳边响起了第二枪的声音。
有东西飞离出枪口,直对着那些坐起被绑的科鞥人——天凉甚至没有听到惨叫声,只是在自己数完最后一个数字转回头去时,便看到那几人全部倒下,死于非命。
一枪,一颗子弹,准确无疑,贯穿了五人胸口左心脏处。
一击,致命。
因为第一枪是空枪,所以那些趴着的人便听到声响全坐了起来。
而它们绑捆的排列方式,本就是呈一排。
趴着时,无法保证一枪致命;而空枪引了注意,令它们坐起眺望后,他便开了枪,将一颗子弹贯穿了五个人的身体。
照常理说,子弹要穿透太困难,必会留埋入人体……可她忘了,他是圻暄,所以他才可以在那么快的弹速中,以风武相辅,使子弹的冲击力高上数倍,也使子弹如同带着上千吧纤细的飞刀,穿透了人的心脏。
他中间停顿的那一刻,其实是在等待最佳位置,一击射杀。
原因,不在于武器。
而在于,圻暄是想杀他们的……
天凉望着那几具尸体,神情僵在那里,黑眸发愣,说不出一个字来……
银白色出现在面前,圻暄温润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姑娘,物归原主。”
天凉盯着那银白,只觉如此刺眼。
她不愿接,他便拿起她的手放了上去,一如往常安嘱道:“还有一颗,尚有用途之物,还是收下罢。”
还有一颗……
他竟连这个都能知晓!
天凉看着他,第一次开始厌恶他的聪慧,憎恶他的万能。
是她错了,她怎能没想到自己在圻暄面前多次使过枪,虽每次都是极快速的上膛出枪,可圻暄过目不忘和高度分析的本领,是令人觉恐怖的……就在她盘算着用枪去救人时,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他是圻暄,因为他是圻暄,再过不可能的条件,也能令他变其为可能。
“第一次”,天凉低语喃喃,“第一次见你杀人……”
圻暄微声答,“我是在帮你。”
高岗上起了风,扬起了他衣角的璃纱,贴到了她的手背上,她身子一动,起了一层冰冷寒意。
“是我的错”,天凉缓缓道,“是我判断失误……”
她的手上,又多了五条人命……天凉手上染过不少血,却很少染无辜之血,她看了眼自己的手,蹲了下去,闭上眸,压抑的呼吸着这似乎也沾染了血腥的空气,想起圻暄杀人的模样,情绪一时难以平静。
圻暄弯下腰,手指探了探她的额后,微微凑近,温热气息吐上了她的颊……
天凉转过头,躲开了他,“我想自己静一静。”
圻暄嗯一声,嘱咐,“风大,早些回。”
“知道了”,天凉应一声,还是没有转回脸。
圻暄带着侍卫们离开了,天凉朝前方看,望见几个东璟侍卫拖走了那几人的尸体,堆到了粮草车上,推走了……
那片草地上,没有留下任何一滴血,也没有过死尸的痕迹。
这会儿的风,带着草绿芬芳,余有淡淡清香,是圻暄留下的味道,和从前一样舒适,好闻。
天凉坐着,呆着,想起他离开时的动作,才发觉,这是第一次对他的靠近有一丝不适,也是她第一次真心推开他,躲过了他一向令自己安心的吻。
东文锦随圻暄走,憋了太久,终于忍不住了,一阵小跑赶到圻暄身边道:“三哥,你为何宁愿颠倒缘由却也不告诉厉姑娘实话,那几个科鞥人一直在为古诺做信报,起初我军是留下他们的,也是他们做了奸细才要抓起,现又埋伏投毒才…”
“毒亡的一十三将士登名入册,册功立薄,好生安抚其家人,其中三名仅有余孤,寻托给好人家照料”,圻暄淡声下着吩咐,面色暗然,“莫要疏忽。”
“文锦明白……”
东文锦先应吩咐,接下的语气还是急切,“三哥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不告知厉姑娘那些士兵们被毒亡之事且封锁消息!三哥你在南诏控兵时,重病昏迷,险些丧命那几日,每日每夜唤的都是厉姑娘名讳,现在好不容易可与厉姑娘合力而为,为何要造其误会,伤她伤己?三哥厉姑娘是好姑娘,一心一意待三哥……”
“殿下,很多事身不由己,很多人非能得偿所愿”,圻暄语气有些冷,“圻某有必须该做之事,还望殿下莫要多问,莫要多言。”
圻暄说这些话时,脸色已呈土灰。
他说完,未再做逗留,转脚便离。
东文锦见他声言语厉,不敢再多言,只能着急的顿脚一叹,转身便离了。
圻暄快步走入帐,阖上布帘后快步便朝水盆前行,不料未行至,他便难掩胸口咸腥,抬手扶住桌案,身子一滞,嘴角涌出了一股血腥,溅红了衣……
他扶着桌案的手微颤,眸子紧紧闭着……
****飞逝,时间,竟是如此****飞逝……
天凉回帐,开始衡量自己所做对错,也开始考虑要不要将圻暄利用自己之事告知厉天啸和简少堂商讨,虽然在见到他们后言谈,一直说着言语,直到花音走过来说浩儿饿了,厉天啸出她的帐离开,她也没有对那些事,提言一字。
“与那条老狼走失后,小少爷就很亲近花少爷”,简少堂望着他们三人离去的背影解释,笑了笑,“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小少爷不喊当家爹爹,却喊花少爷爹爹,现在,已是花少爷和浩儿联合对付大少爷的形势了……”
天凉看着他笑容间也难掩满面苦涩,不由低言问:“你和天暖,到底出什么事了?”
“五日后是苏家首富之子娶妾大婚的日子”,简少堂靠着椅背,低头又是一笑,“听闻声势要办的极其浩大,从前两日就在各商家子间传了,短短时间就传遍了四玄,说苏家纳妾都那么多手笔……”
“纳妾?”天凉忽而醒悟,揪着他的衣领怒道,“你宁愿她嫁给苏士林做妾也不把她追回来,简少堂,你那日竟给我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