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傲天没有应声,沉默许久。
天凉想,他一向执着,应是不会这么简单便离开的吧?
“不在便好”,凤傲天轻言一叹,低回,“南诏蛊毒险地,本王不放心她独闯,如今不在,也能安下三分心。今日见南诏皇,言即刻启程,去北瑜。”
“爷,不回凤京么,北瑜公主大婚在月底,现在去为时尚早……”
“行慢即可。”
凤傲天一令,转脚便出使馆,朝南诏皇那寝殿去了。
天凉愣在草丛里,胸口微微发涩,凤傲天你这人,怎么能这么执着?
寻完南诏寻北瑜,只为不放心我的安全。
就算是寻着了,又能如何呢,你明知我……不会给你任何答复。
旭日初升,一缕火红朝霞穿过草丛,明灼亮目,天凉抬手挡了挡,见凤傲天已离,遂然立起身子,由草丛中快速游移而过,翻过高墙,回了自己院。
叫醒小火鸾,喂它吃了母乳后,天凉坐在铜镜前,开始梳妆。
小火鸾趴在桌上,看天凉将那些稀奇八怪的东西往身上抹,便拍着小膀子控诉,“妈妈身上好奇怪,妈妈是丑八怪……”
“说的很好。”天凉拍了拍小火鸾的脑袋,很满意。
不奇怪她还不化呢,化妆她不太会,但化伤妆,她倒是在行。
在脖间,锁骨处,臂上,分别画上想要的东西后,打量一番,满意笑开。
小火鸾很奇怪,不懂为什么妈妈要化的满身是怪伤,而且还笑的这么开心,这么奸诈……妈妈好恐怖。
它好想去找爸爸呀!
火鸾想着,便不再动自己的小翅膀,努力的用自己两条腿,站了起来,它两条小短腿仍然细嫩,并不多用,所以支撑起稍显肥胖的毛茸茸小身躯时,难免摇摇晃晃,跌来撞去。
这会儿天凉刚收拾了东西准备站起来,只见小东西突然一斜朝桌子内处滚去,轱辘轱辘像个火红的小轮子,撞倒了铜镜,打翻了蜜粉,染了一身胭脂,还让木桌破了个大洞,然后跌了下去……
身子不大,破坏力倒挺强。
天凉白它一眼,起身朝那洞口去找它,“出来,该出发了。”
小火鸾抖了抖身上胭脂,打了个喷嚏后,飞舞着翅膀跳腾了出来,嘴中,衔着一颗翡翠色的绿色玉珠,叼了出来。
那应是珠钗上掉下的东西,价值不菲,一望便知是奢侈物。
天凉接住火鸾放在桌上,拿下了那绿珠,放在手心里观看。
火鸾激动,“妈妈,这个可以给火火买奶奶吗?”
“再废话,明天就喂你吃虫”,天凉懒得回答,出声就是冷语。
火鸾默,面对世间可爱的它,妈妈竟然要它吃虫子,妈妈好冷血。
世间最可爱……
正在努力往西凤赶的小包子,鼻尖突然痒了痒,半个喷嚏没打出来,又收了回去,不解皱了皱眉,就又继续快马加鞭的前行而去了。
天凉把绿珠放在手心里看。
这本是没什么特别的珠子,却是年代陈旧,是放了很久的物什。若是歌姬艳月,奢华饰品不断,为何偏偏要留着这么一颗珠,并且,还藏在桌下夹层,这么隐秘的地方。
一定有蹊跷。
以指弹了弹珠,果然是中空的。
天凉两指一夹,用了些气力,那绿珠便咔擦一声碎开,露出了里面折叠成指甲大小的一块方帕,她打开那方帕,展开来看,也不过是铺在掌心中的大小,帕上用难侵蚀的丝线,绣着一副图——很繁复的城池图。
她不禁又贴近了看,仔细看了半晌,心中顿时大震。
不,这不是城池图,是机关图。
东璟与南诏多年前一直征战连连,南诏边疆城池也被东璟割去大半,传闻当时南诏得一本鲁姓隐才著的奇门遁甲,他们暗地照此书所著,在边界一脸三个城池全部修建守城机关。
正面东璟的三城经过改造,成为了难攻易守的坚硬城池,东璟曾多次发兵攻之,总是折兵葬将的结局,唯一一次胜仗,是三年前一次精兵部署,使得大量的奸细潜入南诏,无数的东璟将兵攻入城池,可惜,他们的胜势只持续到入第一座城池,后便由最小的皇子挂帅,不想刚入城池没半个时辰,便被斩杀于城楼之上,而后便如群龙无首,一盘散沙,胜入败归。
这丝绢,有些年份了,而梳妆桌鲜少被男人靠近,故在这个时代是极其隐秘的地方,又放在夹层中,再联想上艳月在这南诏的时间和南仲卫所言的险些死在南诏疆土里……可见这艳月,当年是东璟派来奸细之中,存活的一个女人。
误打误撞,竟被小火鸾捡了这么个好东西。
奸细……么?
天凉抚颚,皱眉思量。
片刻之后,将那丝绢收入了怀中,抱住火鸾放入衣袖里,安嘱它千万不要出声后,出了门,潜出宫去了。
南仲昌的太子府在哪儿,随便一打听便知,诏都里最奢侈的府邸,她没有换上简便的衣裳,故意一身的锦衣华服,行走间不顾踩下了多少脚印,又被树枝刮破了多少衣角,发丝半散半落的,便从后门溜进了太子府。
说是溜也不尽确切,其实入府时,还是有不少家丁奴仆看见她的,只是,望见是她艳月,也无有人拦了。
天凉一入后门,抓住一个小奴婢,便急切嘶哑的喊,“太子,带我去见太子,带我去……”
小奴婢是南诏人,只会讲南疆话,几句话里只听到了太子两个字,被吓的只好带着天凉,去了太子的寝房。
南仲昌这番刚临幸过一个侧妃,将人遣下去,泡了一杯茶正坐桌前思量那些兽宠练蛊的问题,没听到任何通报,便闻哐的一声声,门被撞开,扑进来了一个女人……
女人,发丝凌乱,姿态有些狼狈,身上穿着的,是他亲自为她选的络纱裙,还有那脸面,那身上,布满了令人遐想连连的瘀痕,从侧颈到锁骨,从锁骨到胸前沟壑,以及那露出的手臂手背上,都有着似受虐待的痕迹。
女子抬起脸面,朱唇含咬,脸面含屈,弱柳扶风,梨花带雨,比那平时娇媚更多我见犹怜,莫说男人见了,就连女人望了,都觉几分心疼。
南仲昌先是顿了一下,仔仔细细打量她片刻后,哗然而起,因为太过用力而踢倒了凳,脸面陡的添了一层火光……
他快步上前,捏住她的肩膀,冷问:“南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