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怡这么一言语,把天凉气的不轻,她沉着脸道:“娘,你怎的还愿回去受气?”
“天凉,一家人,以和为贵”,冯怡轻叹,“你大娘这些年也一直待娘照料你,我总该回厉府尽些心力,况且娘在这,也是怕耽误你们做大事,娘会照料好自己,不用担忧娘,毕竟是回家……
冯怡苦口婆心的说,厉远航坐在冯怡旁勾头不语,时不时抬眼瞧天凉,而天凉则自带着一股当家的气势,默默的听了许久,眉头一蹙允道:“好了娘,你愿回,我不阻你,可绝不能自个儿回去。”
冯怡抬头,厉天啸明了,接腔道:“恰巧护卫住处拥挤,我带些人,和娘一起回厉府里。”
天凉沉应一声,点了头。
实则却是有些郁闷,为冯怡这不争不夺逆来顺受的性子,只感不值。
这厉远航也是老狐狸,知道她封了位,做了将军,瞄准了势头就一番甜言蜜语把冯怡给攻下了。不说厉府现在俸禄根本不够大房那一群人挥霍,这无权又无人又被她抛弃的趋势如果再继续走下去,那么那个厉将军府,迟早名存实亡。他倒是会给自己找牢靠。
天凉允了后,厉天啸吩咐去收拾细软行囊,即夜便带人搬回去。
厉远航去协同指挥去了,只留下冯怡和天凉时,冯怡静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向天凉,也不说话,就那么默默看着,目色温柔,却又带着几分不解。
“娘留下用了膳再走吧”,天凉道。
冯怡摇头,温柔一笑,起身踱步到她面前,握起她的手,握的紧,带着震颤,“孩子,要好好的。”
天凉不懂她为何突然有此言语,只是带着狐疑看她。
“天啸,天暖,都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晓,可那投河之事当时闹的满城皆知,我又怎会分毫不知?别人不说,可我知道。我的女儿,是个怎样的人,我怎会不清楚……”冯怡略有哽咽,“一样的脸面,可明是两个不同的人,我这个娘,不会认不出,你其实……不是我的女儿,对不对?”
天凉胸口微撼,垂下眼睑,望着两人紧握着的手,没有说话。
“孩子,不管你上一生是谁,你代她,活的好好的,我……娘……不求其他,只要你健康无恙,娘就安心了。”
冯怡说着,缓缓松开了手,擦了一抹泪,低头迈着迟缓的步伐,走到了门槛前,回首时,面色已恢复了正常,轻轻笑道:“娘不留膳了,做好了桃酥留在你房,别忘了吃。”
天凉心有热流,点头乖巧应,“知道了,娘。”
冯怡出了门,与厉远航先行回厉府去了。
天凉独自慢慢走出了门,抬头看到圻暄带着一副易容的脸面在与厉天啸道别,厉天啸说话间,掀开了自己这两日总是以发丝盖住的半侧边脸庞,能看到见那脸庞上四方的罪人印记,被祛的干净,如今只剩了淡至看不出,只剩待消的一圈痕了。
厉天啸朝圻暄抱拳表示谢意后,转回身继续吩咐收拾东西备马车去了。
天凉坐在凉亭内,趴在石桌上看着厉天啸的背影发呆。
知女莫若母,冯怡原来早知此天凉非彼天凉了,而冯怡一直信佛修佛,说出上一世这字眼也不足为奇。那么说,今日下午厉天啸与冯怡一番详谈,定也是知晓自己不是厉天凉了,毕竟,厉天暖当初不过数眼,便认出她了。
血亲的羁绊,便是如此罢,即使,换人不换颜,却仍能辨的清晰,她想,这也是为何君小宝一眼便认定自己是娘的缘由了……
天凉正在胡思乱想中,身旁便坐了人。
然后,一声不急不愠的声音响在耳边,“厉将军。”
她一回神,听着他那正经的叫法,再看自己这弱智的姿势,忽就觉耳根烧红,被他高明的讽刺了一把似的。
“先生”,天凉懒得变换姿势,还是趴在桌上,只是转了头颅,挑眉揶揄,“今天好似特别燥热啊,不知道先生热不热,需要降降火么,听说用寒武能降火呢。”
圻暄此时已脸不黑面不怒颜,一脸的无波无澜,他瞅她一眼,道:“厉姑娘,你还是先降降自己的火为好。”
天凉一怔,只觉鼻下一热,竟不觉从方才开始便有两股温热喷出,鲜红的血都流到唇边了——她一惊,忙抬袖去擦。
却在抬手时,被圻暄抓住了手,他提醒:“血含毒素,这是你昨日触毒气过久,身子落了症状。”
一定是接触了南仲卫那厮的毒雾过久,当初没事,现在落下后遗症了。
天凉看着自己鼻孔血流如柱哗哗的往下掉,把自己给心疼死了。
她抓着圻先生的手令问,“先生,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立刻马上的给我治么?”
圻先生眉头一挑,嘴角几分不乐意,反问,“我为何要为姑娘治,姑娘与我,又有何干系?”
天凉大骇,根本没料到这常常无私为自己治伤的人会突然翻脸了,不认人了!
她看着抓住自己的手不丢,还放任自己鼻血乱喷的男人,恼怒了,气愤了!
这是报复,赤果果的报复!
这货一点儿都不大度,这货根本是还在生气,这货明显就是冷血!
“那就让我流死好了”,天凉破罐子破摔,瞪着男人,“你有本事就别治,一辈子都别给我治。”
圻暄侧首,“姑娘不必担忧,此症不会流血至死,只会要你每日隔三岔五鼻下流血不止,使之头昏目眩,疲难下榻罢了。”
天凉一听,怒!
那她不就成废物一个了?
天凉瞪着他,眼睛越瞪越圆。
圻先生突然朝她嘴角一撇,扯出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厉姑娘的眼睛很漂亮,圻某知道。”
这看笑话的表情……
还有这事不关己的语气……
天凉想抓狂,而且在此情况下,她的鼻血像是喷泉瀑布一样生生不息奔流的翻涌着,滴的她新穿的衣裳红梅一朵朵的绽,竞相妖娆。
她算明白了,高人生气的时候,是不能乱惹的,更是不能随便取笑的,特别是,在某事未遂的时候,更加万万不能拿来当笑料来讽刺……
厉三小姐明白这一道理时,头脑就已经开始泛昏了,她强撑着眼皮看他,带着些求救……
面对天凉那求救眼神,圻大先生,像没看见似的,抬手拿起石桌上的清茶,缓缓慢慢饮一口,氤氲之中那颜面极其淡定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