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始吧,辰时一过,我再施法就不合规矩了。”洛禾催促道,在她心里,速战速决才是上策。
琼野挖苦她:“你倒是心急。”然而他口是心非,明明自己更着急些。魔尊昨夜发了很大的火,一巴掌把他扇出老远,他现在脸上还烧灼地疼,想到这儿,琼野的眼神阴沉了许多。他转头对那个婢女吩咐道:“玉竹,回府上取一套茶具来,此番美景,应当品茶赋诗才是啊。”
玉竹不愿意,无奈陆雨茗也让她回去取,她只得从命,小跑着去了。
陆雨茗体内现在仅剩一缕残魂,洛禾需要先把她游离在体外的魂招引回来,使其本体完整,才能进一步施法。引魂这件事说来简单,实则凶险非常,稍有不慎,就可能把其他生灵的游魂招引过来,混杂的魂魄归于一体,轻者失智,重者丧命。
洛禾划破自己的食指,点在陆雨茗眉心,以天神之血为媒介,沟通万物之灵,聚集陆雨茗散落在这方土地上的魂魄。只见陆雨茗的身体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洛禾的血在她额头形成一个状似“罗”字的红色符文,陆雨茗被困在将军府的那部分灵魂受到感召飘荡过来,倏地一下钻进她的身体,陆雨茗身躯一震,缓缓睁开眼睛。
在陆雨茗的魂体融合前,洛禾用神识传达她:“我来人间有任务在身,等事情解决我一定会救你的。”与此同时,洛禾没有看到的地方,陆雨茗身上有一束红色微光飞出,落在琼野掌心。
魂魄的经历带不回人世,所以陆雨茗的记忆仍停留在三年前,看琼野的眼神还是那种含羞带怯的闪躲,自然也不认识洛禾了。洛禾的手轻轻从陆雨茗眼前拂过,陆雨茗身子一软,昏倒在洛禾怀里。
“事不宜迟,你快扶她坐下。”洛禾对琼野说道。然后她取出一段红线,开始施法。注入了法力的红线漂浮起来,升到半空,在洛禾的操纵下,一端系在陆雨茗的脚腕上,另一端在空中上下浮动,往琼野的脚边飘去。
正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儿,突然听得一声“你们在做什么”,洛禾一惊,匆忙转身,手上的法术来不及收势,红线的另一头瞬间缠在了来人的左脚腕上。
琼野亦是满脸震惊,脑中一片空白,只嘴巴下意识地开合喊出来人的身份:“太子殿下。”
洛禾见那红线系错了人,未多加思虑立即转动手腕,欲施法解开,可来人一把握住她的小臂,她被迫抬头,责怪的话几乎要冲出口,转念想到眼前的是个凡人,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赵景佑对上洛禾的眼睛,恍惚间忘了呼吸,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往后余生,眼里再容不下旁人。
琼野察觉太子殿下看洛禾的眼神有异,出言道:“殿下今日怎么有雅兴来泯溪?要是知会一声,鄙人也好差人提前准备。”
赵景佑回过神来,后退一步放开洛禾,顿时觉得手里心里空落落的。
“本宫也是一时兴起,不怪你。”平复了心情,赵景佑神色如常,用高高在上的口吻回应。看到陆雨茗躺在琼野怀里,他问道:“陆小姐怎么了?”
“回殿下的话,雨茗着了凉,身子不适在鄙人怀里睡一会儿,若殿下不需陪同,鄙人先带雨茗回府安置,再来照应殿下。”琼野谦卑的姿态看得洛禾一愣,这人不但变脸一绝,戏还演得好呢。
“既然陆小姐身体欠佳,你且带她回去吧。”琼野怎么样,赵景佑当然不关心,他转向洛禾,状似无意地问,“这位是哪家的贵女,本宫竟没见过。”
洛禾被问到紧张起来,忙对着琼野使眼色示意他说点什么。
“啊,殿下,她是鄙人的远房表妹洛禾,因家中生了变故,来京城投奔鄙人的。”琼野信口胡诌,洛禾紧跟着点点头表示情况属实。
寒暄了几句,二人辞别太子殿下打道回府。路上,琼野抱着陆雨茗,洛禾在后面跟着,琼野一言不发,洛禾也不好开口,毕竟事情搞砸了,他俩谁都吃不了兜着走。半路碰上折返的玉竹,她看见陆小姐昏死过去,差点没跟着过去了。
大约未时,二人从陆雨茗的房间出来,琼野粗鲁地拽着洛禾去了一处僻静地。
“你说,现在怎么办?”琼野态度极差,咬牙切齿地道。
“红线尚未用完,可以重新施术。但是一人身上不可牵系两条红线,所以要么把缠在太子那边的红线解下系在你身上,要么把陆小姐身上的红线拆解系在别人身上,再给你们两个另作一次法。”
琼野撇嘴,冷哼了一声说:“真是麻烦,你把陆雨茗身上的红线系玉竹身上,明天必须了结这件事,不然你就别想要水灵珠了。”
“红线不是……”洛禾在琼野刀锋般的目光下闭上了嘴,她没办法不接受他的威胁,可事情怎会像他口中说的这么容易。
洛禾忙着去收拾烂摊子,琼野独自来到将军府里一个看似荒芜已久的小院。
院子中间的石桌石凳被多年累积的桑葚汁液染上了一块一块的紫色,混着今年新熟透的果实,还有鸟儿留下的一滩滩白色印记。院北有两间屋子,破窗旧门,房顶上生满了发黄的野草。
琼野在院子西侧的墙根站定,张开双臂和手掌,他左右手掌中各有一个红色小阵法在旋转着,随后,院子里忽地飞沙走石,狂风乍起。风力之强劲吹得院里那棵足有三人粗的桑树不停摇晃,树上的叶子和果实散落一地,地面上渐渐浮现一个与他手中小阵法相同的红色大阵,占据了整个院子。
这红色大阵透着一股邪气,站在旁侧,好像能听见女人的哭声,又好像有厉鬼在哀嚎,大阵的一笔一画似鲜血在流动,它发出的红色光芒把琼野的脸都映红了。
琼野伸出手,一束微弱的红光飞向阵眼,他轻声呢喃着:“父尊,我一定会实现你的心愿。”
太子东宫,赵景佑回来立即匆匆奔向书房,展纸挥毫,看他笔下勾勒出的,原来是幅美人图,他画一会儿就站起身来品味一番,而后又笑得仿佛一个痴儿,如此这般,再收笔时几近午夜。
“殿下,您有兴致作画也要顾及身子,您不吃不喝,奴才,奴才这心绞着疼啊。”赵景佑的贴身内官顺子躬身在侧,细声细气地劝。
“诶,无妨,我今日去泯溪,果真如国师所言,有奇遇呀,国师这人功法深厚,我要重重赏他。”
“殿下何故如此欣喜?”
“我今日在泯溪遇见一位女子,颇有仙资,惊为天人,后宫佳丽,无一能比。”赵景佑轻抚自己刚刚作好的画,口中赞叹不绝,“真是妙人啊。”
顺子悄悄瞥了一眼那画中之人,确实惊艳,只是太子殿下这样倾心一来路不明的女子,若皇帝知晓了,绝非一桩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