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解体迄今已经16年。这16年,是俄罗斯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挣扎与探索的苦难史与奋斗史。想当初,绝大多数俄罗斯人天真地认为只要实行了市场经济,再凭借丰富的自然资源、雄厚的工业基础,俄罗斯会很快步入发达国家之列。但历史无情,理想与现实何止一步之遥!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由欧洲第一,世界第二大工业强国,变成危机四伏、经济规模不及美国10%的“市场经济国家”,这期间划过了一条多么迅速的自由落体轨迹!国民经济的萎缩,必然影响到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提升,也进一步对该国的国内政治和对外战略产生重大的影响。
总的来看,俄罗斯最开始实施的经济转轨模式,在目标模式上是自由主义市场经济,在过渡方法的运用上是一步到位的“休克疗法”,在内容上则主要是包括价格自由化,企业经营自由化,对外经济联系自由化和金融自由化等自由化措施。正是这些改革的目标、方法和措施造成了俄罗斯经济将近10年的震荡。如果仅从国民生产总值和其他经济指标上判断,在俄罗斯建立最激进的自由资本主义形式的尝试完全以失败而告终。不过,我们同时也应当看到,以盖达尔为首的激进派之所以采取“休克疗法”,其中有很大的政治考量成分,如盖达尔本人所说,“紧紧地闭上眼睛,向一个不知深浅的地方跳下去”,从而“在最短的时间内摆脱社会主义”。通过“休克疗法”,俄政府迅速打破了苏联时期公有制占绝对统治地位的所有制形式,扶植了有俄罗斯特色的寡头经济,从而使得改革的政治进程不可逆转,从这个角度看,“休克疗法”还是在俄罗斯特定的历史时期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在经历过改革之初的阵痛之后,俄罗斯的经济开始复苏。虽然孱弱的经济基础没能够避免1998年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的重创。但卢布贬值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积极效果——出口迅猛增长,进口大量减少,俄国内的民族工业也有所复苏,这段时期被形容为经济恢复和增长的第一次浪潮。当卢布贬值的积极效果逐渐减退时,从1999年三四月开始的石油价格上涨又为俄国经济的复苏助长了一臂之力。不断增加的“石油美元”不仅改善了俄政府的财政状况,也使俄国民众的收入和购买力大增,企业经营状况好转。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形成了经济增长的第二次浪潮。
更为重要的是,自从2000年普京担任总统以来,实行了一整套符合俄罗斯国情的强有力的措施,在加强中央集权,整顿吏治,打击寡头的同时,经济上普京也兼容并蓄,对“休克疗法”和前任政府社会市场经济理论中积极的成分都予以肯定。他在结合激进改革中经济自由化和社会市场经济理论中强调国家控制的基础上,提出了“经济二元论”的说法。即在国家调控的基础上实行充分的经济自由化,并强调国家对经济的调控目的在于保护经济自由和多种所有制形式。普京声称,要在俄罗斯实行“可控制的市场经济”。在具体操作过程中,普京政府的改革措施趋于谨慎,执行积极的工商投资政策,取缔影子经济,确保了经济的健康发展。执政两年多来,新政府在普京总统和政府总理卡西扬诺夫的共同领导下,在税制改革、稳定金融以及社会保障等许多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绩。
到2006年11月,俄罗斯经济已经基本上恢复到1991年苏联解体以前的水平。
根据相关数据统计,2000-2006年,俄罗斯GDP年均增长6.8%,截至2006年10月1日,俄罗斯黄金外汇储备已达2660亿美元。2006年前10个月,俄外贸总额为3378亿美元(同比增长28.8%),外贸顺差为1124亿美元(同比增长29%)。其中中俄两国贸易额也创纪录地达到了334亿美元,两国领导人制定的2006年前年贸易额超过600亿美元的目标有望提前实现。此外,俄政府外债大量减少,在2005年偿还了巴黎俱乐部150亿美元之后,2006年8月俄又提前还清了巴黎俱乐部237.37亿美元债务。这样,俄罗斯政府外债总额就从1999年的1545亿美元(占当年GDP的84%)降至2006年10月1日的501亿美元,到2007年将降至467亿美元。
俄罗斯从1992年开始向市场经济过渡,至今已经15年,市场经济体制的框架也已经初步确立。但从很大程度来看,这不是现代的文明的市场经济,而是“资本原始积累”式的野蛮的市场经济。其目标模式的选择和转轨历程是曲折的,代价是巨大的。从俄罗斯经济转轨的既定目标来看,俄罗斯无疑是朝着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迈进;从俄罗斯市场经济的生长发育过程看,到目前为止,它还不是一种发达的、完善的市场经济,而是尚未发育完全的幼稚的市场经济,甚至是一种缺乏法制和规范的市场经济。资本主义的一切弊病它都有,现代发达资本主义行之有效的宏观调控机制却还没有完全生成;资本主义的市场竞争机制、价值规律已经发挥作用,但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限制这种作用的盲目性、破坏性的手段却不存在;私有财产已经形成,但保障私有财产的严谨的法律体制和机制尚有待出台。这是一种离现代发达资本主义还有相当距离的低级的资本主义。
尽管俄罗斯经济已经保持8年的持续增长,获得了欧美的市场经济国家地位认可并进入了G8俱乐部,加入WTO也只是时间问题。但俄罗斯转型并未彻底完成。前苏联政府副总理、俄罗斯科学院院士列·阿巴尔金早在2002年就提到,俄罗斯转型要到2015年才能完成,而俄罗斯政府顾问、俄罗斯科学院经济所副所长C.斯利韦斯特罗夫博士最近提出,俄罗斯目前还仅仅是市场经济的初生儿,市场经济还不完善,要建成成熟、发达、高效的市场经济,还需要漫长的跋涉。可见,2015年、2030年都难被认为是俄罗斯最终完成经济转型过程,成为民主、自由、成熟的发达市场经济国家的分水岭。
2002年4月18号,普京总统在克里姆林宫向俄罗斯议会两院和政府官员所作的国情咨文报告中开宗明义地指出,“我们的目标是建设文明的市场经济和法制的国家,最主要的是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普京还说,“今后俄国将根据国家实力和军事战略、经济和政治利益,推行‘十分务实’的外交政策,同时兼顾独联体等周边国家的利益,改善同欧美国家的关系。”总而言之,俄政府在外交、安全和贸易等方面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营造一个相对和平的适合俄罗斯经济发展的环境。更深一层含义:俄国这个曾经让全世界战栗的北极熊,已经放弃了彼得大帝以来沿袭了长达3个世纪的军事强国主义旧梦,走向了适合自己发展的经济强国之路。这不仅是俄罗斯普通民众的幸事,更是世界和平的福音!
但我们也应当看到,俄罗斯经济转型的步伐仍很蹒跚,法制不健全、结构不合理等老大难问题严重制约着经济的持续发展;作为一个人治色彩浓厚的“民主国家”,俄国将来的政治转型方向也不甚明朗;而车臣战乱、民族矛盾造成的突发性恐怖事件更有可能制造惨重代价,随时打断俄社会和经济建设的进程。上述的这些因素对与之联系紧密的外交和安全战略产生着极大的负面影响。所以,今后20年内俄罗斯究竟将走向何方,它的经济又将如何发展,这一切还有待人们观望。
本书是华东师大俄罗斯研究中心的师生集体创作的一个成果,作者们以历史为主线,选取了俄罗斯经济中最典型的一些领域和案例,深入浅出地向读者介绍了俄罗斯经济复兴这一波澜壮阔的图景。由于时间仓促,水平有限,错误之处难免存在,欢迎广大读者朋友们批评指正。
2007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