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女孩似乎犹豫了几次,凑过来问我,为什么看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很明显,她指的是那本《我们的祖先》。我说偏好的差异,谁喜欢什么都不应该感觉有什么意外的。
然后我跟她说起了"姓周的",他布置的一篇周记,要写读后感,其实无非是要同学们找出最近学过的几篇课文中的一篇,说下自己的体会。而且往往越接近于课堂上他讲的内容,分数就越高。
当时我写的就是卡尔维诺,我说我爱极了他的 "祖先三部曲",我敬佩于作者仅凭想象就能构建出的近乎完美的童话王国。本来交上去的时候还满心期待,我相信我绝对没有要给他难堪的意思,可后来它成了班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没被打分的周记中的一篇。
"是吗,"她笑了下,她说她对这些倒是不怎么了解,只是看安妮宝贝多一些,她喜欢她的流浪气质以及微微颓废和疼痛的文字,让人感觉很好。不喜欢杜拉斯,因为她太张扬,太想着要表现自己。她说她最喜欢的是周迅那个类型的女子,善变,内敛,你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永远看不出她的真实面貌。
听她说这些的时候我也是一愣一愣的。我说:
"小心被抢了IQ密码。"
"《天下无贼》?"我很惊异于她的反应速度。
"是啊。"我说我对这个片子印象很深,因为看它的时候是平安夜,而且被夹在两个人中间做了整整一夜的电灯泡,顿了顿,"我敢肯定那夜电影院里的人数是个奇数,因为有我在。"
右边维吾尔族的一家与那明显是汉人的男人还是冲突了起来。原因是在那男人去洗手间的空隙里他们一家当中两个没座位的其中一个人把人家的位子占了去,回来后男人很坚决地要要回座位,并小声嘀咕了几句。
不料那一家当中在各方面应该都是最大的一个胖女人听懂了他的话,开始指着那男人的鼻子大骂起来,一句"妈拉皮"一句"****的"的,还说什么"有本事就去打官司,反正我们是受特别保护的。"那阵势,整个车厢的人都听得到,但明显没人愿意上前调解,任其发展。
我看了眼对面的女孩子,她也只对我笑了笑,不说什么。
又一个推销员拿着五彩的电动陀螺,在空地上摆弄,以吸引乘客们的注意。我想起小时候,陀螺、弹弓之类的小玩具大多是自己动手制作的,风筝也是自己糊,弄点肥皂水捡根麦秆就能吹出泡泡,地上的黑泥都能给玩出花样来,生活也就显得丰富得多。
想到这些,我不觉笑了。对面女孩问我想什么呢那么开心,我对她说了,她也很陶醉的样子:
"可是已经回不去了不是吗?"
是啊,已经回不去了,我突然陷入似乎是无穷无尽的沉思。
斜对面的老人叫住卖陀螺的,说自己想买一个。女孩一脸无辜的样子:
"怎么什么都要买呀?"
"家里有个几岁的小孙子,买来给他玩。"老人一脸幸福。
顿了顿,她很优雅地从包里拿出一包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根来,是那种细细长长的女士烟。看到我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问我要不要也来一根,我说不用了,我还不会。
她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看了下我,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到车厢中间的抽烟处。那里总会有很多因为吸烟被从车厢里赶出去的乘客缩在角落对着两边的小铝盒,大口地吸气,被呛到了,就发出很响亮的咳嗽声。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她混进那些人当中,突然感觉很心疼。
途中卖盒饭的又回来,一边叫卖:
"盒饭五块啦,盒饭五块啦。"
她在那边向我挥手,然后拿食指和中指对我做出一个"V"形的手势,表示我的推断是正确的。我想总是这样,等他再回来,盒饭的价钱肯定就会变成三块或者两块了,可是,到底会是三块还是两块呢?
她重新坐回位置,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其实很多事情一旦做了就再戒不掉,当你受过伤,就会明白烟的好,就像安妮的文字,"她说,拿出一张湿纸巾把手整个仔细擦了一遍,"明明知道会中毒,还是会很虔诚地去读,以至慢慢地渗入到骨髓里,戒不掉。"
她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把自己的名字写到一张纸上,递给她。
"咦,"如同所有看到我名字后人的人一样,"这第一个字读什么呀?"
"随便了,你喜欢读什么就读什么。"
"第一次听说这个也是可以随便的。"
我笑了笑,"那交换下,说下你的代号。"
"我的就保密了。"她那表情像隐藏了无数的机密。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对你说,小醒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努力让自己显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
她笑了,笑靥如花,"干吗学人家葛优说话?"
车到下一站的时候,她表示要下了。收拾好东西,等着车慢慢地停下来的空隙里,她问我要不要记下她的电话。
"算了,我手机没电了,这会儿都开不了机了。"
她显得很窘迫的样子,犹豫了下,还是下车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离去,竟感觉到一点失落。手机震动了起来,我看了下屏幕,是周辰。
"你小子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打电话过来了。"
"睡不着,想坐起来写一点东西,写不出来,就琢磨着给你打个电话。"
"饿贼,你还是多休息点吧,悠着点。"
"嗯"
"我在回家的火车上呢,就要到站了。"
"嗯"
"嗯你个头啊,我这边长途加漫游,太奢侈了,先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