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好像你不去故意碰它,一切便都会淡化的,就像一条疤,虽然还是会有印迹,不过慢慢的,总会等来你可以接受的那一天。
上课,偶尔犯犯困,有时走走神,我当然还是会挣扎,我总不能这么轻易就接受了自己的堕落。
课间用冷水洗把脸,喝很多很多的凉水,或者让旁边的学长学姐掐我一下,实在熬不住了,就站起来到后排听课。
你看,什么问题都会有解决办法的。
自习课上,李刚允许学生们在不影响其他人的情况下自由讨论了,我还是会拿着一些很幼稚的问题去打扰王郁琦。
他总是先快速浏览一遍题目,然后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我,再用极其鄙视的语气嘲笑我一番。可是他还是会很耐心地讲解,一步一步,一遍一遍,从最开始的数学到后来的地理,从不厌烦。
中午也不再有人一起陪着去吃饭了,说实话,刚开始不是很舒服,会在意周边人的眼光,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人是孤独的,是有问题的,会不会觉得我没有人陪,觉得我很可怜?
可是后来发现完全想多了,大家都忙于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人去在意这么渺小的一个我。
生活不会一直苦下去,总会在不经意间给人一些希望和美好。
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在门口卖饭的摊位上找了一份收钱的工作。下课后赶紧过去帮忙,半个小时后,学生都回了学校,我也就结束了工作,一天15块钱。
我突然间发现,有时候一个人也挺好的,最起码这个时候不用再想着要怎么去跟在乎的人解释。
独来独往,它可以恰如其分地呵护我的自尊心,尽管它一文不值。
这个摊位的阿姨对我很好,每次都会留给我很多很多菜,还有自己很少点的鸡腿和鱼虾。
一份饭,我总是会先吃掉自己不那么喜欢的青椒和茄子,然后把剩下的半份好好地放在自己的书桌上。下午下课后,急忙忙地跑回宿舍,加点热水,匆匆扒完依旧很凉的饭。
我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没有人会知道。
教室和宿舍来回跑,至少要花十分钟的时间在路上,这也就导致我总是会卡着时间点到教室。
每天晚上都会留一个主任陪着学生,不同的主任他们的关注点不同。
有的主任对自习课趴桌睡觉零容忍,但对学生看闲书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主任看见闲书直接没收,但却允许你偷偷摆弄几下手机;有的主任一星期能收上十几部手机,但对迟到却无所谓……
曹主任就是严查出勤的那一位,她值班时,我从来不敢迟到。
有一次,几个小姑娘肚子疼着急上厕所,教学楼里的厕所实在是名额有限,便去操场那边了。许是时间长了点,她们踩着上课铃声到了教室门口。
“你们几个,都给我站住!”
“……”
“没听见打铃了吗,怎么才往教室里跑呢?”
“老师,我们肚子疼,上厕所。”
“上厕所,上厕所从这边过来啊!”
“教学楼里的厕所没地方,我们就去操场那边了……”
“课间十分钟都不够你们用的,你们怎么不住在里边呢!”
三脸黑线。
可是老师好像还没有停止的打算:“就你们这样的,连最起码的时间观念都没有,别说考大学,恐怕嫁人都没人要吧!”不知道这位老师的思维怎么如此跳跃:“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儿子娶一个这样的女生的,时间都管理不好,还能干好什么啊,简直太差劲!”
“切,就你儿子,姑奶奶我还不稀罕呢!”
“倒贴我都不要!”
当然,这段话只能在她们心里吐槽了。
“行了,你们三个先进去自习吧,晚修结束后一人一份检查,也不为难你们,2000字起。”见她们不再反驳,老师重拾了自己的那份尊贵:“自己想着主动交给我,要是让我找你们,那就不是2000字的事了!”
晚修的时候,大家都忙着写老师自认为不多的作业,说来奇怪,每科老师都喜欢在留作业的时候说上一句:“今天咱们的作业不多,就一份卷子,最多一节课的时间!”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只负责留下自己科目的作业,而我们要完成六科的任务。
回到宿舍,整理一天的笔记,整理一天的心情,还有顾里的那份笔记,只要有时间就会帮他整理,和我写日记一样,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还有一小部分,马上就可以给他了。看着自己的笔迹,突然间又被自己感动到了。
下午下课后,我照常回宿舍吃剩下的那半份饭。
今天是曹主任值班,这意味着我需要抓紧时间。
偏偏数学老师还要拖堂,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很焦急。回宿舍的路上抄了个近路,不偏不倚,在宿管阿姨的那片地里留了一脚,很深很深。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一脚踩过去,那是刚浇过的菜地,里边是阿姨种下不久的青菜。
我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我为什么这么倒霉,可是,那点小菜苗又何尝不倒霉呢!
我的鞋上全是泥,裤脚上也溅上了几滴泥点子,可是阿姨并没有要管我的意思,口里不停地心疼着她的小菜苗,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可给阿姨闯祸咯,闯了大祸咯!”
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伴着嘲笑和指点,我的脸上越来越挂不住,火辣辣的。
“你说你为什么……算了,也不指望你们这些孩子能有多懂事。”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寒冷,无情:“你是要回宿舍吗?把你的鞋在旁边蹭蹭再进去,脏死了!”
我是得蹭蹭,在哪?石砖上?台阶上?
“哎哎哎,你别在那儿给我蹭啊!”阿姨的语气真的很讨厌。
我又做错什么了,那我要在哪儿蹭?土里吗!
她还在给旁边看热闹的同学说着,她刚种下去的小菜苗有多么可怜,我这个小孩儿有多么不懂事。那些学生都在啧啧地笑着,时不时瞥我两眼,好像是在说:“对啊,真可怜;对啊,真不懂事!”
为什么是我的错,你们问过我为什么会踩进去吗?你们看的出来那是刚浇过的地吗?你们都知道里边是菜苗吗?为什么没有人提出应该竖一个小牌子?为什么没有人过来看看我到底怎么样了?
简单的“对不起”三个字就在我嘴边,可是我始终说不出来。
我木讷地站在那里,我想不明白我到底对不起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晶晶过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小水杯,她越过人群把我拉到一旁,帮我把鞋上的泥点子冲了冲,然后陪我一起回了宿舍,不声不语,就好像在做一件很日常的事情。
“是我错了吗?”
“别把什么事都怪在自己身上,其实你已经很好了,真的!”晶晶很认真地跟我说着。
整个晚修心情都超级糟糕,课间拿出手机打算给顾里发个消息,告诉他我有多么难过,算是个发泄。
可是我刚打开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消息,是刘妙文一个小时以前发来的消息:“顾里又回家了,他最近三天两头就回家,这样下去,他的学习怕是要荒废了,有时间你劝劝他吧。”
可能他是有什么事情呢,我还抱着幻想,事实证明,我想多了,他回家就是为了那个游戏!
还要再说吗?我果断地把手机关机,收了起来。
回到宿舍,思前想后,我还是找到了宿管阿姨,我确实应该说声对不起。
“那个,阿姨,不好意思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看我能做些什么,算是补偿吗?”
“孩子,没事儿啊,那也就是一些野菜,不重要的。”
“可是……”
“不用内疚,别因为一点小事就影响了心情,你们现在啊,最重要的还是学习!”
“谢谢阿姨!”
除了对不起和谢谢,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些什么。
“行了,赶紧回去吧。一会儿我查宿,要是被我逮着,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语气颇有一些温柔。
回了宿舍,晶晶怎么在我们这里?
“你,你没事吧?”
“还好!”我不知道现在自己到底还在倔强什么。
耳边还有阿姨说得那些话,我很感谢她,不管她出于真心还是敷衍,对我内心都是一种宽慰。
晶晶握着我的手,力道不大,却很温暖。我的眼泪又开始憋不住。我们坐在床边,我把头轻轻靠在晶晶的肩上。
脑子里回想着,这短暂的时间里发生的许多事情,像过电影般,一幕一幕。
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短短的数月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让我措手不及,甚至都不给我时间让我缓冲。这些事情里只有悲伤没有快乐,唯有的一丁点温暖也会转眼而逝。
哈哈,笑话,我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所有的一切都在向我投来嘲笑的目光,我存在于这小小的一方寸土,渺小得不如一粒尘埃。
我一直在努力啊,一直在与命运做抗争啊,没有一个人问我累不累,更没有人与我共同迎接残酷的斗争。
有什么嘛,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而已。我一直自信地以为,我有她,有他,到头来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
果然,人生的那一份苦果,别人能做的也就只是帮你加点糖,最终还是要自己去吞咽。
于淤泥中爬出来的人,注定一身污黑,满身伤痕。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也就是想问一句:“这都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