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会遇见!
我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由欣喜到惊讶再到紧张,最后手足无措,简直是精彩极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我妈妈,不过他倒是已经目睹过我爸的真容了——不久前家长会的时候。不过,就那一次,他就彻底被我爸“好兄弟”的形象俘获了。
原因很奇葩,那天开完家长会,我爸走出教室,心旷神怡。我快走了几步,在楼梯拐角处等着吓唬他,他向来都是配合我的。
只是老爸的演技很是拙劣,我还没有探出头呢,他就发出小姑娘一样的“啊”一声,然后笑呵呵地接过我的书包,我俩勾肩搭背,像兄弟一样走出了教学楼。
顾里说,他上学期间最大的梦想,就是有那么一次,他家长可以笑着走出家长会的教室。
我当时回了一句超级无脑的话,至今印象深刻,这很简单啊——有一个我这样的闺女就好了。
“妈,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们班体委顾里,就是那个打篮球超级帅、超级厉害的小伙子!”我用极其夸张的语气介绍着他,想着为他自我介绍准备时间。
还不等他开口,我妈妈上来就一顿猛夸:“你看看人家这大高个儿,人这身板儿,腿都快有你全部高了!”这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
“妈!”男女哪有可比性呀!
“来来来,外边那么晒,快进来,怎么还穿一件黑衣服呢,多热啊!”毫不夸张地说,我妈的眼里都放着光。
“所以他才那么黑!”我的毒舌很好地继承了我妈妈。
“嘁,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紧接着,脸又晴了:“中午你们俩孩子吃了点什么啊?怎么不来家里吃饭呢,都准备好了的。喝水吗?赶紧拿瓶可乐出来啊!”
“哦,不用了,不用了,谢谢阿姨!”
她的这个反应不光刺激到他们了,也着实吓了我一跳,场面开始有点不受控制。
“妈,你快去上班吧,时间不早了!快走吧!”
“哎,你,你这孩子,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就跟她说啊,别客气啊!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我知道妈妈说出这句话是出于礼貌和热情,可是我却想到了一些别的,当自己家?
不一会儿林夕和林凡凡就到了。
林凡凡就像《红楼梦》里的王熙凤,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小黑冲她讨好地摇着尾巴,可能是看上了她有趣的灵魂,觉得眼前这个庞然大物能和自己产生共鸣吧。
“你们先玩着,我妈叫我回去把衣服收一下。”刘妙文看了眼手机,说着就起身了。
“等等,我俩也出去。”林夕捅了捅一旁的林凡凡,“去买点零食嘛。”她俩也出去了。
这明明是我家,可我竟感到浑身不自在,尤其是现在,此时此刻,家里就只有我俩和一个熟睡的妹妹。不过相比于我,有一个人更加局促。
他坐在沙发上,因为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空隙很小,所以他那跟我齐身的大长腿根本无处安放,只是紧紧地并拢,斜在一旁,姿势近乎扭曲;两只手也不安地来回搓着,一会儿紧握,一会儿双手合十;眼睛从那盆吊兰上移回来之后,就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子,真搞不懂有什么好看的?
“你……”
“我……”
我们两个终于还是开口了,只是刚一个字,就把对方的话都堵了回去。
“你要不吃根雪糕,牛奶的?草莓的?”我像往常招待客人一样招待他。
“不用了,我,我不吃!”他还是那么拘谨。
“那我去给你洗串葡萄,今天刚买的,可甜了!”说着我就转身朝厨房走去。
“你别……”他一着急拉住了我的手。像触电一样,马上又收回去了。他羞涩地笑着,一口大白牙在他肤色的衬托下,耀眼极了。
“忙了……”他红着脸说,其实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脸红了,毕竟黑色不显色。
气氛有些尴尬,还有一些暧昧,我有点紧张了。
“我们回来了!”这句话就像救命稻草一样,打破了我俩之间的静寂。
“安安,我穿一下你的人字拖去洗洗脚。”她望了我们两个一眼,像是察觉到什么:“有点不对劲吧,你俩刚刚……是不是背着我们干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没有!”这恐怕是我和顾里最默契的时刻了。
“紧张什么,淡定,淡定,看看这位大姐,一身尘世的清香!”
林夕一说,我才注意到林凡凡的鞋上脚上全是泥点子:“你,你这是怎么了?挖煤去了?”
“不是,她这是刚逃荒回来!哈哈哈!”刘妙文把车子支在院子里,一边说一边笑。
“你还有脸笑,还不是因为你和林夕!”说完之后,林凡凡一脸委屈:“安安,你知道吗,他俩可过分了,夫妻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可要为姐妹做主啊——”
“好好好,做主,做主,但是做主之前,您是不是要先处理一下您的——玉足!”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确实很狼狈:“好吧,那你一定要把他们打入大牢,让他们受尽折磨……”
“好嘞,你赶紧去吧!”
“哇哇”两声,声音不大,好像是妹妹的声音。鞋不在脚边,我又怕妹妹醒来看不见人着急,光着脚丫就要往卧室跑。
“哎,干嘛呢,不嫌凉啊,穿我的!”说着,顾里已经把他的运动鞋递过来了,简直就像两条大船。
“不用了吧,你那一只鞋都够装我两只脚的了!我可以……”
还不等我说完,顾里就把我脚塞进去了。我简直是发现了新大陆,男生的鞋原来这么大!
妹妹醒了。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我们几个玩着扑克,可能是因为妹妹没有睡足觉的原因,一直在怀里哼哼着,我像往常一样哄着她,可是她变本加厉,这让我觉得很没有面子。她越哭,我就越烦躁,没有忍住,就大声吼了她一声。
这下可好,哇哇大哭啊,只是她怎么就跑到了顾里身上,眼角还挂着泪珠,满脸委屈。顾里抱着她在电脑前看起了动画片,我就说他是个孩子吧,哄几岁小孩的东西,在他眼里津津有味,俩人还能谈上几句呢,很快,妹妹就破涕为笑!
她明明是我妹妹!
顾里一边拍着,一边哄着,妹妹在他怀里,渐渐地又进入了梦乡。旁边的我竟看得有些出神,好像看到了十几年后的画面,莫名的和谐温馨。
林夕和刘妙文一直嬉闹着,林凡凡则跟在后边凑着热闹。等他俩停下来,林凡凡就一直拉着刘妙文,死乞白赖地一定要给他讲电视剧的情节,这几部流星雨已经占据了她这个假期所有的生活。
不过,那哪是讲解啊,那简直就是折磨,百般折磨。
讲完故事后,让刘妙文替楚雨荨做个选择,慕容云海和端木磊,到底谁才是她的真命天子,还要问一问他的听后感,字数不少于500字。
折腾完刘妙文之后,就过来找顾里,还好。她只是拉着他俩一起拍照,说是要享受一下电视剧里女主的感觉。
“女主的利器不是身边有一群男人,而是她自己的脸蛋。而你……”刘妙文开玩笑道。
“我怎么了?你站住,你得给老娘讲清楚……”这就又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外边下雨了,我们几个人就搬着小凳子坐在晾台上,看着小雨淅淅沥沥地洒下来。
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好,夏日的闷热瞬间就消散了,少年少女的纯净在此刻弥漫开来,随着屋顶的雨珠,滴在每一个人的心扉上。
突然间发现,这种简单的生活竟使我内心如此富足,心驰神往。
“明天,咱们再找几个同学一起聚聚吧。”林凡凡打破了这片寂静。
“好啊,可是,顾里要怎么办呢?”刘妙文率先回应,语气很是担心,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满满的戏谑。
“你今晚不回家呀?”我不知道自己语气里是疑问还是兴奋。
“再呆一天吧,好不容易来一趟。”他说得轻描淡写。
“多简单的事情,带上顾里呀,这机会,千载难逢呢!”林凡凡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可是他,在不熟的人面前容易害羞……”我解释道。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说出拒绝的话,那这句话还是我来说吧。
“就是不熟才应该见见呢!”说完这句话,林凡凡愣了一下子:“不对啊,安安,我说你这张嘴呀,什么叫不熟的人哪,明明都是一家人。不管,明天我组织,地点他家,全天恭候,不许拒绝!”说着,用手指了指刘妙文,然后一脸志在必得。
“哎,我还一句话没说呢,怎么就我家了?”刘妙文才反映过来。
“你这是要拒绝的意思吗?你敢吗?嗯?”林凡凡一脸堆笑,笑得瘆人。
“我是说,我热烈欢迎,欢迎各位帅哥美女光临寒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