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寒风依然呼啸而过,凌霄宫在夜幕下仍旧阴沉可怖,时不时有一、两声诡异的声音响起,足以让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些荷花塘中的怨魂。
不光是这座宫殿,长兴城内的百姓也跟着遭了秧,那些夜郎士兵见女人就抢,见了稀罕的东西也抢,这让桓逍大为恼怒,毕竟他不想让这座京都毁于一旦,所以他当夜就联合了三个国家的领袖向兵士们下了一道军令,严禁在城中烧杀掳掠。
那些士兵只好转向了启德殿关押的宫女及妃嫔,一些不堪受辱的女子不是自杀就是被杀,一时间启德殿竟成了继荷花塘之后最悲惨的地方。
没有得到织霞的余悦喝得酩酊大醉,身子一歪一斜在凌霄宫中晃荡,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提着削金断玉的紫电剑乱砍,用汉白玉桥上的小狮子头出气,或者对着宫门前的大狮子撒风儿,好在是削铁如泥的宝剑,经过他这一番折腾,连个口儿也没留下,仍是完好无损。
冷风一吹,酒也醒了大半,刚要准备去找楚王诉苦,却看到前方黑茫茫的夜空下,一个和他差不多模样的醉鬼一颠一倒而来,手中一样拎着一只酒瓶子,余悦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原来是向云飞,也喝了不少的酒,远远就能闻到浓重的酒气。
向云飞也看到了余悦,步履维艰的移到他面前,拍了拍余悦的肩膀道:“你也趁着夜色在散步呢?什么时候学得跟楚王一样了?又喝高了吧?为什么呢?也是为了女人?”
余悦也在半醉半醒之间,用力将向云飞一推,似笑非笑道:“你还不是一样!又是什么思珞吧!听得烦都烦死了!”
被余悦推倒在地的向云飞忽然露出一抹痛苦之色,嚎叫道:“我这是为了什么……把亲爹和亲哥哥骗到了落叶谷……报仇……呵呵……我报仇了吗?转了一大圈……我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余悦冷冷一笑:“昏君不是你的仇人吗?他也是我的仇人!”他将身子靠在桥栏杆上,继续说:“他害了我哥哥和妹妹……害得我跟霞儿不能在一起……我这就去杀了他!”说完,直起了身子,拎起宝剑就向神龙殿的方向准备冲过去。
“站住!听我说完!”向云飞连滚带爬到余悦脚面下,抓着他的衣摆道:“你多好!知道仇人是谁!我呢!”他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声声大叫着:“思珞是被他爹逼死的!是被我逼死的!我是杀了楚蔚还是杀了我自己?”他将手中的酒瓶一掷,用力捶打着头。
余悦机械般的摇摇头:“我帮不了你!我还是先去报我的仇!”他睁大通红的眼睛瞅瞅了手中在夜色下闪着寒光的紫电剑,醉歪歪向神龙殿的方向去了。
在神龙殿平台上看守桓逸的几个兵士正在骂骂咧咧的报怨鬼天气太冷,又要在此受冻守职,就在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埋怨时,却见喝醉了酒的余悦拖着一把寒星似的剑而来,纷纷跪在地下,拜道:“越王殿下!小的见过殿下!”他们本是桓遥手下的士兵,见了主子的好友,自然不敢怠慢。
余悦一轮宝剑,冲他们怒道:“全都滚下去!本王要找昏君算帐!”
几个士兵一听头都大了,一看就知道余悦喝多了,又怕他伤着了桓逸不好交差,纷纷磕头苦求道:“越王殿下!魏王爷吩咐小的们好好看守昏君,要是有什么差错,小的们担待不了!请殿下海涵!”
“你们滚不滚?敢挡本王!”余悦骂了几声,仍见他们不肯离开,轮起紫电剑朝他们砍去,吓得众士兵四散而逃,抱头鼠窜的去禀报楚王了。
余悦这才拎着宝剑走到铁笼子旁边,嘴角掠过一丝蔑笑后,‘当’的一声,剑锋划过紧锁铁门的粗铁链,那根如胳膊一般粗的链子应声而断,重重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借着微弱的月光,余悦伸手将已经快要冻昏迷的桓逸揪出了笼子,一把将他推到了地上,冰冷的剑锋直指他的咽喉。
桓逸被重重一摔,整个人才清醒了过来,蒙蒙的月光下是一张面带杀气的脸,那张脸很年轻,也很俊美,他的衣袍在风中烈烈而飞,就像是天神降临在凡间。“是你!”他认出了用剑指着自己的人正是余悦。
余悦恨得他咬牙切齿,怒骂道:“你害死了本王的妹妹和哥哥,你害得本王不能跟霞儿在一起!昏君,本王要将你身上的肉一刀刀割下来喂狗!”他挥手向下剁去,幸亏桓逸躲的快,要不然早被削金断玉的紫电剑切下了一条胳膊,剑锋落在汉白玉平台上,硬生生将一整块玉石划出一个整齐的裂缝。
桓逸知道余悦已动了杀机,又听他提到了织霞,想到了才不久发生的一幕,又怕织霞和腹中的孩子受委屈,沉默了片刻道:“没错!金蝉和余怿的确是死在凌霄宫里,他们是自杀!可织霞她……她现在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刚才余悦打织霞那一巴掌仍记忆犹新,他很担心余悦会迁怒到织霞腹中的孩子上,毕竟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是他唯一的血脉,同时他又为织霞担心,余悦竟不念青梅竹马之情伸手打她,从前自己也舍不得打她一下。
“在一起!”余悦拎着剑仰天大笑了几声,忽又转成了怒不可遏之色,剑明晃晃的剑锋又对准了桓逸的胸膛:“什么叫在一起!她原本是我的未婚妻,却被你玩弄了十年!你让本王捡你剩下的破……!”余悦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他在气自己竟用这样的词形容曾经青梅竹马的恋人。
桓逸终于明白了余悦的怒火源自于哪里,轻叹道:“如果你真心爱她,就不会计较这些!”
余悦握着剑柄那只手的力气一点儿也没松,听到他如此大言不惭的话,更加恼怒:“说的好听!你把你的妻子也让本王玩儿十年试试!”他越看桓逸越是生气,气血冲到脑海里,什么也顾不得了,手上一用力,嚷道:“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段,已告慰妹妹和哥哥的在天之灵!本王要用你的血来洗刷这十年的耻辱!”他双手握起剑柄,狠狠对着桓逸砍了下去,血溅四方,寒光凛凛,他也不知道砍了多少下,直到剑下的肉体没了动静,直到自己再也使不出力气。
余悦浑身似血洗出来一般,那件白色的衣袍已看不出原有的颜色,全被一道道鲜红的血和斑斑点点的红色洒遍。他举着染红了的紫电剑,转过身对着夜空长笑起来,笑声是那样的痛快淋漓,是发泄了心中许久怨气的那般畅快。那是谁?余悦看到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女人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长风在寒风中飞舞,一双惊恐的双眸直视着他。“霞儿!”他喃喃的叫了一声。
织霞的目光游移过空空如也的铁笼子,又扫过余悦那遍布全身的血迹斑斑,最后落在一团血肉模糊之上,在朦胧的月光下虽不是十分明显,但一想便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她一声凄厉的惨叫划过凌霄宫黑茫茫的夜幕,瞬间像一只寒风中的落叶,飘坠委于尘埃,手中拿着的东西滚落了一地。
“霞儿!”余悦这才明白过来,知道她被眼前的一幕吓晕了过去,醉意全消,连忙跑过去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叫着她,生怕她就此再也醒不过来,而她身边散落的物件,是一只小提篮和散落的点心及打碎了的茶壶、水杯,还一件男子的狐袭衣。“霞儿!霞儿!”他不断叫着织霞的名字。
“怎么回事?”桓逍也带着两个弟弟赶了过来,他也是听到士兵的禀报后一刻也没有耽搁就匆匆而来,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向被余悦砍的那一团血肉模糊之上一望,心中也惊了一下,暗暗怪余悦沉不住气,又瞥见他正在为晕倒的织霞伤心,也就没有责怪他,忙将三根手指搭在织霞的手腕上,沉默了片刻道:“吓晕过去了!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居然当着郡主的面儿杀人!”
“我……!”余悦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楚王,一心只想着让织霞快点儿醒过来。
桓逍对着快要愣住的余悦怒道:“还不把她抱回去!”
余悦这才手忙脚乱的将织霞横抱起来,一路向凤仪殿的方向而去。
桓逍气愤的跺了一脚,也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