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定一和落羽回到客栈已经是黄昏时分。
“你觉得柳莺究竟是谁?”秦莲儿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跟蓝目族一定有关系。如果是真的,那么从三年前甚至更早,蓝目族就开始策划要盗窃天机图了。”
“可是蓝目族与冥国向来没有来往,怎么就突然想要得到天机图呢?还放了一条这么长的线。”
“一会咱们换上夜行衣,去柳府看看,也许能发现什么。”
左定一说完,落羽又是不可抑制地脸红了,他们俩现在住在一个房间,房间中只有一个屏风隔断了卧室和浴桶,如果要换衣服,就必然要躲在屏风后面,可是落羽活了三千年了,还没有隔着屏风跟男子同处一室换衣服的经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时竟然有些窘迫。
左定一看着秦莲儿窘迫的样子,心中猜出七八分,却还是想故意逗逗她,“怎么,说起换衣服,你害羞了?”
“谁?谁说的?”落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你慌张什么呢?之前在丞相府我都被你看光了,你还在害羞什么?”
落羽老脸一红,“你瞎说什么,我什么也没看到。”
左定一看到秦莲儿的脸已经红的像一个番茄,就不再逗她了,“不逗你了,我先出去叫小二把晚餐准备好,你换完衣服就在这里等我。”
说完,就出了房间,关上了门,落羽这才松了一口气,趁着左定一不在,快速换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
入夜,两人都穿上夜行衣,来到了柳府墙根底下,两人轻功都不错,一下子两人都翻墙进入了柳府。与在丞相府不同,柳府的装修风格则是文雅的多,三步一亭五步一阁,每个亭子都有一个风雅的名字。
“这柳府还真不愧是做玉器的,居住的地方都这么风雅。”落羽小声对左定一说。
“那你说,柳如玉会在哪里?”
“我在客栈的时候特意问了一下客栈的掌柜和小二,发现柳如玉信佛,现在天色已深,柳如玉很有可能会在佛堂。”
“嗯,不错。”
“按照凡间风水来说,佛堂一般是居于安静且坐北朝南的位置,我们应该朝北院走。”
“听你的。”
两个人轻轻地向北院走去,趁着夜色,在各种植物的遮挡下,顺利地来到了柳府的北院。两人翻上了北院墙头。落羽猜的没错,柳如玉果然在北院,北院的佛堂安静,很少有下人来来往往,柳如玉一个人穿着一身素衣,头上除了一个玉簪也没有多余的配饰,一边念着佛经一边敲着木鱼。
“她为何穿着一身素衣?”
“这没打听出来吗?柳如玉的母亲,也就是上一任制玉师,在得知柳莺与程嘉轩在婚礼之前逃跑的消息,当场被气的旧病复发,之后不治身亡,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柳家并不打算大办,只是在家里小小的举行了一场仪式。”
“所以一路走来,下人们都不敢大声说话,柳府的灯笼也都是白色灯笼。”
“对,可是最奇怪的事就是平时柳莺与她这个外祖母关系并不好,怎么就会突然因为柳莺的失踪气死了这个外祖母呢?”
“谁?”柳如玉突然听到北院墙头有动静,随手摘下头上的玉簪朝着落羽和左定一射来。
“小心!”左定一小声喊了一声,用手接住了随风飞来的玉簪。
落羽才反应过来,两人一齐朝着柳如玉的方向看了过去,柳如玉已经走到院中,朝着墙头说道:“两位既然来到此地,就请现身一见吧。”
左定一和落羽见已经被发现,就飞下墙头,走到了柳如玉面前。
“不知两位是何人?”
左定一也不慌张,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玄色腰牌,上边刻着一个大大的冥字。
柳如玉一见腰牌,迅速跪下,“不知大人在此,有失远迎。”
左定一单手扶起柳如玉,说道:“不必如此多理,此番我们也是微服出巡,没有提前说说明,是我们的不是。”
“不知大人深夜来此,所谓何事?”
“我们自有要事,到这里来,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大人请讲,我必定知无不言。”
“我想知道下一任制玉师柳莺。”
柳如玉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柳……柳莺,柳莺在不久前已经死了。”
“死了?你可知道,如果我知道你撒谎,你合族的前程我可不能保证。”
“大人,这……柳莺她在前几日从柳府逃走了。我确实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那柳老夫人的去世跟她有关系吗?”
“我母亲……都怪我,都怪我,非要认柳莺为义女,才筑成如此大错。”
“恐怕不只是因为柳莺逃跑吧?”落羽发问。
柳如玉这下更慌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发抖,手指不停地在地上摩擦。
“大人,柳家制玉技艺传了十三代传到我这里,不能因为我断了合族的前程啊。”
“告诉我们缘由,我自当尽力保全你合族的前程。”
“既然大人这么说,那我自当告诉大人实情。”
“说吧。”
“三年前,我去给皇宫送玉器的途中遭遇袭击,我也受了重伤,当时我拖着受伤的身体走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了一户人家,还没等我求救,我就晕倒在人家门口。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一个蓝目白发极美的女子救了,她不厌其烦地照顾了我半个多月,我才终于痊愈。”
“这个女子就是后来的柳莺。”
“不错,后来我问了这个女子的身世,她说她是被遗弃在丛林中,后来被她的养父母所救,养父母在她十岁时也双双去世,所以她就自己在这个房子中长大。我见她如此可怜,心地又很善良,就收她为义女,传她制玉手艺,并把她定为下一任制玉师。”
“那后来呢?”
“我们相处三年,她天分很高,学东西很快,也对我很孝顺,可是不知为何,母亲却不喜欢她,只说她的身世不清不楚,不宜收入柳家,可是我的脑子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只想收她为义女,传授她技艺。”
“不受控制,是怎样的感觉呢?”
“就是感觉她说的都对,想照着她说的去做。”
“蓝目族有一项技能,就是迷惑术,被迷惑的人身体不会出现什么不适,虽然有自我意识,但是在一些事情上就会想要随着迷惑者的想法去做。”
“对,三个月前,她突然提出要设立擂台找如意郎君,于是我就设立擂台,并决出优胜者程嘉轩。”
“这个程嘉轩有何特别?”
“程家是在扶风村制玉技能仅次于柳家的世家,制玉技能之高超,也是让其他世家望尘莫及的,他们家还有一项技艺不外传,就是玉制暗器。”
“暗器?只有程家会做吗?”
“对,然后在成婚前一天,程嘉轩和柳莺突然失踪,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还带走了其他东西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人,他们还带走了黄龙玉,这黄龙玉是今年要给皇宫进贡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母亲听到了,就被气晕过去,然后不治身亡了。”柳如玉说着就崩溃大哭起来。
“那你找寻他们有没有什么结果了呢?”
柳如玉用衣襟擦了擦眼泪,说道:“我派出去三队,如今只有两队回来复命,还有一队至今没有消息。复命的两队均说没有消息。”
“那另外一队的方向是哪里?”
“去往幽国,天权国方向。”
“果然是天权国方向。”左定一突然心中了然。
“你早就知道会是天权国方向?”
“之前只是猜测,如今听到,便验证了心中所想。”
柳如玉突然又大哭起来,跪在左定一身边,“大人,如今合族前程都断送在我手上,我只求不要连累家人,我一人死足矣。”
左定一再次将柳如玉扶起来,说道:“此事,不能全怪你,你武功不弱,当时是因为受伤,意志薄弱,才会被柳莺下了迷惑术,他们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在计划盗取黄龙玉做成暗器。”
“什么?做成暗器。”
“对,此事我可能不能全部相告,只能保证我回皇宫之日,将缘由禀告国君,恕你们无罪。”
“此事,便全仰仗大人了。”
“今日,你没有见过我们,不要告知他人,如果我知道你告知他人,你合族的前程我就不能保证了。”
“是,我一定守口如瓶。”
“如此,甚好。”
回客栈的路上,两个人并排走在街上,夜已经深了,已经没什么人走动,而且他们穿了夜行衣,路上的人极少会注意到他们,落羽对刚刚左定一拿出的腰牌很感兴趣,问道:“刚刚你就不怕柳如玉说假话?”
左定一笑了一下,说:“不会。”
“为什么?”
“因为这个腰牌,你早就想问了吧,憋的辛苦不辛苦?”
“是,这个腰牌有什么特别?”
“上边有个冥字,是国君让身负使命的人行事更加顺利而特制的牌子,全冥国应该只有五块。”
“那很厉害啊,为什么国君会给你呢?”
“因为当年二皇子遇难,我出手相救,后来大皇子执政,国君想让我好好地辅佐,也希望我能对大皇子有所制衡。”
“制衡大皇子?国君不相信大皇子吗?”
“朝局多是复杂又动荡,如果一味扶持大皇子,大皇子就会生出独尊之心,治理朝政就容易一言独大,如果一味打压大皇子,又怕是会让大皇子生出怯懦之心,所以要有人扶持有人制衡。”
“问一句不该问的,你对皇位,有过觊觎之心吗?”
左定一突然停下,转头看着落羽,“莲儿,我说的话你信吗?”
落羽心里突然漏了一拍,然后点点头,“我信你。”
左定一突然放松一笑,对落羽说:“皇位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出生在这个国家,冥国对我来说很重要。谁执政都不要紧,只要这个国家好,我就觉得很好。”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莲儿,你也很重要。”左定一小声说,落羽并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
“没事,快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动身去天权城。”
“什么嘛,奇奇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