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音本在阴冥司安排各项职务,以及打点介时冬灼来此养神修习的事宜。蓦得,感应到她灵体气息纷乱,当即放下手头所有要事,开启灵识探查。
只见这丫头一脸煞白,误打误撞地的横冲进一处鬼门。曜音暗道不妙,旋即前去。接着,就是眼下这幅状况了。他见冬灼迟迟不肯抬头,周身又散着股冰凉之气,不作他想,拢着的手臂又紧了紧,伸手抚上她的背,缓缓输入些许灵力,又柔柔地轻拍着以示安慰。
董卓被曜音圈在怀里,渐渐回神。刚才浮现在脑海中廖哲可怖的样子,以及在跑进那个怪异胡同时隐约看到的鬼影,都让肩头这双温柔的手一一拍散。虽然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哪儿,更不明白这个早已失了联络的人,又怎么会恰巧出现在这……但……他在这里,万幸……
默然良久,董卓彻底放松了下来,简直捂烫了脸。心绪复杂,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偶遇”。一直杵在这也不是办法,总不好一直埋首当鸵鸟。内心挣扎了一番,决定随意地打个招呼,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尴尬。缓缓抬起了头。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里面仿佛盛着世上所有耀眼的星辰……
“我说你跑的和兔子一样快,眼睛也这样红红的,嗯~实在是像~还好被我接住了,不然~兔子胆儿那么小,可怎么办才好?……”
明明像是嘲笑般的语气,慢吞吞的口吻,却又踏实的让人释然。董卓憋了好久的情绪,在听到他的话之后,一下全涌了上来,所有想假装的轻松,不想再去在意的心情,都逃不开这场遇见……看着董卓泪汪汪的委屈模样,曜音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晚饭吃了吗?”
“……”没有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反而问了这么个啼笑皆非的问题,这算是好久不见后的哪门子寒暄?
“唔?该不会又还没吃吧?”见她不作声,曜音当是默认了。董卓更是没想到这人竟然十分认真得在关心她吃饭没。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怎么呆愣愣的,啧~不会真是饿坏了吧?”
本来他们这些神明仙体是根本不用食食物的,若是体力耗费多了,也不过打坐休憩一番便好。再者,若伤及灵体,也无非摄取些灵草仙药固铸元神。然而冬灼却与其不同。她的元神并非实体灵物,而是天地间自生的一缕致淳灵气,本无相无形,因缘巧合间附着于神器所炼的一柄玉笛上幻化而来,之后受光昱教导,修炼为仙。三界之中唯她如此。因之前意外玉笛损坏,更受天河之气灼伤,无奈之下,只能同光昱用长生草为她冶炼了一具躯壳暂用。只是这长生草实际为地界致阳之物。所以只好在让她待在人间过渡一段日子,等待灵力慢慢恢复了。权当是历劫修习罢。但这事前所未有,所以现在的董卓具体需要些什么,曜音也是茫然不明,只知道这幅身子骨多补补总是没错的。
然董卓见他紧锁着眉头,表情诚恳。不禁恼火,这人还真是泰然处之啊~之前自顾自地消失不见,让自己郁闷了好一阵,现在好不容易调整完状态,结果他说出现就出现,再遇到刚才那种突发状况,怎么现在又直接越级似地表现出一副亲密的样子?谁同意了?!董卓抽身挣开曜音的怀抱,跨开几步,站到一旁,气愤道:“你谁啊?跟你很熟嘛?!”
“???”曜音一脸无辜,这是做了什么惹到她了?怕不是被看到哭唧唧的样子,恼羞成怒了吧?
“你……才几天没见怎么脾气大了这么多?”说着又觉得不过是小孩闹别扭,伸手扭了一把那张气鼓鼓的脸。没想到,这下子算是彻底把人惹毛了。
“才几天没见?几天?我都要忘了你是谁了!噢~不对!我本来也就连你名字都不知道~我才不配和你熟呢!”董卓拍开曜音的手,阴阳怪气地呛他。
“原来你是气这个~我最近要处理些急事,挺忙的。没跟你打声招呼,是我不对。你去见我,没找着,是吗?”
“胡说!气,我气什么气!而且我也没有去等你!哼,说的好像我非要去见你似的!”
曜音觉得她在控诉自己,然而从话中听来,许是等了他很久……“乖~不生气了,是我的错。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让个小丫头等我,实在太坏了。”他一个年纪堪比山河的人,居然把小师侄给欺负了……要是让光昱知道,估计得咬死他。
董卓转头想反驳几句,可看着这人讨好的样子,实在是无言以对,一腔怒火无处撒。而且这场景怎么好像是情侣吵架,搞得她像在撒娇似的……甩甩头,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再一厢情愿了!耿耿于怀的是她,对方却是毫不在意。
曜音见人还不搭理他,忽而上前,弯下腰,凑到董卓跟前,盯着她的眼睛粲然一笑,认真道:“我叫曜音,你好呀~灼灼。之前忘了告诉你,抱歉。但其实,我们一直很熟的……”
曜音……曜音……仿佛溺水一般,要用力呼吸,才能不沉入其中……可周围的空气里,全是他的味道……所有信誓旦旦决定不再主动的感情,在他面前,都轻易地溃不成军。往后的日子里冬灼也常常会不自觉地念起他的名字……
“走吧~这里你现在还不能待得太久,我送你回学校。”曜音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牵起董卓的手,往深处走去。
董卓失神片刻,转瞬反应过来后,发现他们早已不在之前的胡同了。这是一个看似狭小的空间,实则乌洞洞的空旷无垠。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偶尔不知从哪传出阵阵窸窣。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握紧了曜音的手。
“曜音,我们……在哪儿?”
“鬼门……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黄泉路。但放心,你没死。只是迷路了,我会带你出去的。”鬼门之路,寻常难找,就连大多刚离世的魂魄若无阴差领路,也无法顺利走到。但最近意外频发,总有生魂误闯。看来要加紧勘查了……
“不用紧张,我在。”曜音感受到董卓微微的颤抖,手心亦是浸出些许冷汗。随即调动周身灵力护着,尽量避免她触及过多游魂,但鬼门一处连一处,瘴气充溢,条条通向阴冥司,难免会遇见几个野鬼寻路。
曜音从袖口拿出一道符咒,系上朱砂红绳,侧身为董卓戴上。
“这是我制的护身符,随身带好。”
“你……所以你是……道士吗?……”董卓弱弱地开口询问。心里有太多的不解,明知现下不方便多问,但实在忍不住想了解一二。
“不是。我可要厉害的多。”
董卓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一口否认,还嬉皮笑脸的朝自己眨了下眼。但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总归是心中有数吧。
“哦……这样啊~那你在这里也是迷路了吗……”
“当然不是,唔~我算是在这里当差。反正你只要相信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那你……和我一样也是人吗……”总算问出口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董卓瞬间忐忑不已。
“呵~你怕我呀?放心吧,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都不是人……曜音一向不屑说谎,事实如此,只是他没把话说完罢了。
“不是,我不是怕你……只是……一样就好,嘿嘿。”只是担心要是你和我不同,那是不是就没有办法在一起了……听到曜音的回答后,董卓松了口气,嘴角忍不住上扬。
“你给我的护身符,我一定放好,不会弄丢的。”她慎重地将挂在胸前的符咒攒在手里,红色的符文,笔记清晰,是他的字迹吗……
“呵,没关系的~掉了就再拿一个给你。”反正这符的作用,也不是什么攻击性的护身法术……丢了也不甚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