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奇胆大的居民推开窗,探头外望,只见一道夺目红光拖拽着长长的焰尾从天外飞来,将卢宅里两棵大树引燃,树叶瞬间灰飞,独留扭曲枝桠在黑夜里如鬼爪张扬。
红色火焰高调出现,来得突然,一来就与绿光拳头争锋相对,夹杂着噼啪的燃烧声与绿光拳头纠缠在一起,绿光暗淡,红火夺目,十一个绿光拳头无法与红色火焰斗艳,在红光之下,反而成了不起眼的陪衬。
它是要救沐言,要护着沐言!
来自无念一族躲藏处的修火,跨越千里而来,拯救它们未来的主人!
无念一族大长老以残躯化修火,千里穿越,威势虽然减去不少,但也不是一个催生出来的怪物所能抵抗。
就那么一瞬,十一个绿光拳头急速暗淡,泯灭无存。
待沐言再睁开眼时,眼前只有跳跃的火苗,哪还有杀气腾腾的绿光,无数火苗忽上忽下的纷飞着,好似要将沐言看个仔细。
随着火苗纷飞,沐言胸前也开始跳动,他的胸口,无心,有剑!
无念传承之剑被沐言藏在胸口处,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参悟,还不能为他所用,在与卢阳的争斗时,不管沐言如何召唤,无念传承之剑始终没有回应。
无念一族桀骜不驯,无念传承之剑也高傲非常,以你的修为,还不够资格!
但这红色火焰一现,无念传承之剑居然开始不安的跳动,险些要脱离的沐言的控制。
“我乃无念一族大长老,现以我残躯助你解开无念传承!”纷飞的红色火焰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以我残躯,再立诅咒!他日你若负了无念一族,无念剑必定反噬你身,剐你千遍!”
他声音虽显苍老,但其中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话音一落,无数火苗,突然聚为一束,俱都射进沐言胸口。
一切来得突然,红色火焰出现到那个自称大长老的声音响起不过眨眼之间,沐言却看得明白,定是无念一族的族人来助自己渡过难关。
那苍老声音中的以我残躯四字也让沐言明白了他所付出的代价,既然如此,那必不负你!必不负无念一族!
红色火焰射进胸口,与无念剑融为一体,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闪灵光,是无念剑上传来讯息,杀!
无念剑有了杀意,沐言也想杀!
沐言右手握爪,伸进胸口之中,用力一扯,一柄细长的黑剑出现在手中,明月高挂,剑身上没有反射出皎洁的月光,这剑无锋,不利!
但剑身上缠绕的黑气,化作鬼魂骷髅哀嚎不已,卢宅里充斥着渗人的冤苦与恸哭,好似有无数鬼魂,在叙述着它们身前的惨事,悲事,冤事。
那些鬼魂分出一半,砰然炸散,变做鬼气补充在沐言身上,沐言的样子清晰了起来,身上浓烈的鬼气更胜之前数倍,抬手投足间就有阴风裹挟。
阴风呼啸,平月镇比平日冷了许多,那些胆大好奇的居民,颤着手,关了窗户,躲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无锋不利的无念剑,以它深邃无底的黑色,让人更害怕,更绝望!
无念传承之剑的最低形态,心动!感受主人的心绪,化做与此相映的形态。
沐言现在内心只存杀意,他只想把卢阳千刀万剐,暂时名为的‘心动’的无念剑领会杀意,便化作来自地府最深处的行刑之剑,带着万鬼的罪恶与冤屈,要将卢阳撕碎!要将卢阳斩杀!
卢阳耳边鬼哭阵阵,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但死亡的恐惧在这时却化为勇气,求生的勇气!
脚下连踩,卢阳两步越过三丈,高高跃起一拳砸下。肥胖的手被绿光包裹,比铁沉,比刚硬。
头上铁拳临头的呼声大作,沐言却不慌张,杀意升腾的沐言大吼一声:“来得好。”
岂会怕你!
心动挥出,在夜色下划出不算美丽弧线,如一尾黑色月牙,没有天上明月的皎洁,却别有凄冷。
深黑色弧线划在了卢阳的铁拳之上,无锋不利的黑色剑身上忽然绽开出红色的花朵,那是鲜血凝就的血之花!
“啊,啊!”卢阳连声惨叫,心动剑毫无阻碍的破开绿光,将他的半个拳头削落在地,筋骨可见,血流不止。
喷涌的鲜血被剑身上缠绕的鬼魂骷髅吞噬一空,血腥味更加激发了它们的凶性,好似恶急的野兽,顺着卢阳的断手扑咬而上,将卢阳整条手臂吞食得干干净净,没有了血肉的磷磷白骨也被凶性十足的骷髅咬碎,咀嚼!
看着卢阳鬼哭狼嚎般的叫痛声,沐言冷笑着持剑而收,扑咬而出的骷髅纷纷收回,盘踞在剑身之外狰狞更显。
沐言也如剑上骷髅一般,阴沉!他想到了来时的狼狈,他想到了被打散的城隍爷,他想到被溺死的莫远,他开口说话,声音犹如死亡丧钟敲响:“善来此地心无愧,恶过吾门胆自寒。”
这句话是写在城隍庙牌楼上的,它象征着地府的威严,警示世人。可恶人进了吾门,却踏了吾门,却毁了吾门!
地府的悲哀,沐言觉得屈辱,他要让卢阳明白,你恶,我更恶!吾门更恶!地府更恶!
整条手臂被毁,卢阳被打回原型,回复了先前懦弱怕死的样子,在血泊当中挣扎起身,手臂上的剧痛让他脸色发青,惶恐的看着只是虚淡影子,但却杀气腾腾的小鬼。
还有那柄鬼气缠绕,摄人心魄的黑色长剑。
“别,别杀,别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重,卢阳被吓破了胆,双手乱挥,嘴里胡言乱语,浑浊的尿液顺着卢阳的裤裆留下,在凄冷的深夜里让卢阳感受到一丝温热,也是这温热提醒了他,快逃!
催化药剂的余效未消,卢阳的身手比普通人敏捷许多,手臂上的剧痛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他腾身上树,跃进了西厢的厢房之中。
沐言看着地上滴答出的血线,他并没有急着追击,他不急是因为,卢阳逃不掉。
心动再动,划出的轨迹更开更阔,也更无情。
“死吧!”沐言的声音不大,却冷得不带感情,听不出喜怒哀乐,好像只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黑色剑影横开十丈,将整个西厢厢房笼罩在内。铿锵一声,十间厢房的窗台位置腾起一片灰尘,然后轰隆之声四起,整个西厢被沐言从窗台处一剑斩断,轰然倒塌。
一时之间灰尘与鬼物骷髅交织在一起。
与厢房一起被斩断的,有房里的家具物事,还有卢阳。他不甘心的低头看着腰间的血线,和那些啃噬自己血肉的鬼物,却迟迟不闭上眼。
妄想逃过地府死薄,长生逍遥的梦想在这个夜里,被一剑斩碎!
“地府之威,不是你能犯!”尘土之中沐言踏步而来,对着瓦砾中的卢阳说道,也不管他是否还听得见。
卢阳身死!
命魂自天灵处逸出,飘荡在空中,无助得像是迷路的婴孩,两个啃噬血肉的骷髅见状张开下颚,一口咬来。
半空中飞来一道锁链,将两个骷髅弹开,白光闪过,卢阳的命魂被收在锁链之中!
卢阳的命被索,沐言身上的杀气减弱了几分,剑上的鬼气也少了几许,他提着心动剑,从西厢的瓦砾中踱步而出,卢阳虽死,但伏魔观的万钧犹在,还大意不得。
沐言走出卢宅,看到场中的形势,心下大定,莫远和万钧依然是焦灼之势,一个鬼物‘虚影聚’,一个修士‘入世心’,修为相当,胜负依然未分。
不过有了心动剑的沐言,万钧已经毫无胜算,他也是个聪明人,耳听八方,卢宅里的动静他已了然,知道卢阳已死,已经没有再纠缠的必要,逐放下狠话:“地府小鬼切莫嚣张,我伏魔观敢毁你城隍庙就敢毁你地府,看你们能嚣张几日!”
“切莫嚣张?”沐言呵呵一笑,有些讥嘲有些不屑,心动带给他的,不只是暴涨的修为,还有自信与气势。
“那我便嚣张给你看!”
心动斩出,去势极快,剑光一闪,已斩至十丈之外,但万钧的逃跑之法更快,心动不过斩去两道残影,万钧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来时嚣张,逃时迅速,这万钧也算个人才。”眼见万钧逃走,放松下来的沐言调笑了几句。
整条街道都被莫远的水鬼之法洗刷个一遍,倒比平日干净了许多,如果不算那些坑坑洼洼和瓦砾的话。
莫远收起鬼法,略微调息,并没有接过沐言的话茬,而是沉声问到:“他死了?”
沐言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调头往回走,边走边说:“死了,腰斩!”
卢阳的尸首依然躺在倒塌的西厢中,肠子鲜血流了一地,但他凄惨的下场并没有让莫远开怀大笑,莫远只是怔怔的看着,无言无语。
大仇得报,本该大快人心,但莫远却没有表现出来。四年的孤苦让他再难悲喜,四年修炼水鬼之法也他心如死水。
良久,他才开口道:“你是不是要把我拘回地府?”
沐言看了看手中的锁魂链,摇了摇头:“没有你我对付不了万钧,更杀不了卢阳,我哪里会恩将仇。”
沐言说完,再次催动锁魂链,将其中莫远的命魂放出,与他的鬼体融为一体,做完这些,沐言笑笑,说:“现在你是自由身了,可别为恶,要不然我可会来拘你。”
索了卢阳的命后,沐言的使命感更重了,这几****看清了地府在人间的窘迫,改变这种处境,让地府重整威严的想法一直在他脑中不灭,虽然这以他的修为没资格有这样的想法。
“就算我为恶,以你的修为也奈何不了我。”莫远的心情好像没有那么沉重了,打趣道。
“下次再见我,我肯定不会再怕你的水鬼之法了!”沐言信心满满,这种向上的可观心态,他一直都不缺。
莫远呵呵一笑:“那下次见面再试试,呵呵,以鬼的身份去看看这个世界也不错。”
“好了,你走吧,我拘了卢阳的魂,地府死薄上的名字定会消除,一会就有地府鬼物来此,免得节外生枝,你先走吧。”
“那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莫远鬼影一动,身影已在巷尾模糊,只留下最后两个字:“谢了!”
他在谢沐言,谢沐言给了他新生!
“我也谢了!”
他在谢莫远,助他对付卢阳!助他在地府,有了一个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