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某处小院子里,一中年道人盘坐在蒲团上,双手环抱,眼睛微闭,呼吸吐纳极有规律,一呼一吸之间似有龙吟虎啸。
“爹,我不想读书了,想要跟你一样学道。”
一着白衫的英俊少年,面无表情,轻声道。
听闻此话,中年道人停止了吐纳,双眼睁开,嘴角总是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温和道:“小家伙,才受如此挫折就提不起兴致了?”
“兴致?爹,你从小就知道我对于大多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也就对于一些神仙事迹有些神往,这几年与那女子相处,算是明白这人性大概,与人相处甚是无趣。”
少年依旧轻声道。
“无垢清灵体,成也无垢败也无垢,唉,孩子,你悟性极高,以一人悟得人性,也罢也罢,江北药王林,去那里,你或许会得到你想要的。”
道人无奈叹道。
道人名叫吴悟真,吴求真的爹,龙虎山正一派道人,却极少与那些天师府的道人打交道,只是在上清河旁有着一处小院子,整日过着捕鱼劳作的生活。当然,他每月也有那么几天会出去一趟,当然出去什么吴求真便不知道了,只是每次回来都是一副十分疲惫的状态,要足足打坐三天能恢复精神。
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明这吴悟真啥也没干,就是在那小破院子里混日子,但是吴求真母亲的卡里每月都有四五千的转款,所以吴求真也猜疑过这老爹他是不是什么捉鬼天师,不然为啥每次回来都是一副疲态,肯定是与恶鬼大战了八百回合,而这么一个猜测,使得吴求真对于他父亲这么一个神秘的道人更是崇拜至极啊,小时候也常常以这个跟他的小伙伴们吹嘘,只是长大了才收敛一点。
闲话说的有点多,就不废话了,我们进入正题,先说这父子间尚未完结的对话。
“不过人不能以偏概全,小子,这句话我也跟你讲过很多次,爹不是什么俗人,你想要修道,爹自然不会拦你,可是要修道,你得先明白,你的心之所向,若只是忽然兴起的兴趣,你的路,必然走不宽,为父希望你能下山再历练一年,好好的环顾一下这九州,了解完人情冷暖,至少知全了人性,再去那药王林也不迟。”
对于父亲这一个建议,吴求真觉得很有道理,的确,他这些年与之相处的无非是与他同岁数的年轻人,心机不算深重,并未如那些社会人一般那么会算计,一些情绪都脸上藏不住,想要彻底了解人性,还是得下山走一遍红尘才足够,就这么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就将他伤的不轻,他都觉得有些好笑。
想到此处,吴求真也就没怎么犹豫,他向来就是属于那种想到就去做的主。他也不犹豫,立马就向父亲讨要了些钱财,便开始准备行囊,准备远行。
吴悟真对于吴求真还是了解的,他自身便是修道者,明白心思不定者不堪大用,对于吴求真的雷厉风行,吴悟真内心其实还是挺满意的,只是不愿多说,毕竟内心,还是有些不舍。
再说那吴求真,他需要的东西不多,或者说本来他的东西就不多,无非就是俩套换洗的衣服、一些生活用品、身份证、然后就是道德经啊天师符箓集啊之类的道教书籍几本,就告别老父亲准备下山了。
临行前,父亲也没过多挽留,只是塞给了他一部老人机,方便让他与家人联络,然后就是从他的布鞋里又摸出了五张百元大钞,紧紧攥着。
吴求真很是感叹这父亲这么塞难道不硌脚吗,他也不嫌弃那钱币上沾染的臭袜子味,迅速的就从一脸苦瓜相的父亲手里一把夺去,转身大迈步的就朝山外走去,不过眼角撇过,依稀还能看到,那父亲颤抖的双手。
至于之后母亲下班回家对于父亲的鞭策,吴求真倒是听不到了,很久以后他才从父亲口中得知,母亲在知道他干出这种蠢事之后,脸色立马阴沉,接着就把她同事赠送的榴莲提了出来,让他在这上面跪了整整一个晚上,惹的吴求真即想笑又可怜父亲的悲惨遭遇。
回到正题,吴求真出了山就来到了山脚小镇附近的车站,买了张通往南边小镇的车票,开始了一段红尘练心。
时间飞逝,一年的漂泊让这帅小伙本来就平淡的脸色变得更加的古井无波,他零零散散的打了好几份工,第一份是在酒店做活。
那是他刚来这南方小镇,一座叫做古镇的地方,随手找了家便宜的出租屋住下,也没怎么停歇就忙起找工作,第一天就碰上了一份差事,是在一饭店做学徒。
说是学徒,其实就是当服务员,厨房的砧板他都没碰过几次,这老板还美名其曰说是得先熟悉一下流程,点餐他就称之为背菜名,结果发工资时还说他干活太慢本来就一千五的工资扣了五百,还tm给他压了五百,好在这包吃包住他虽说抽烟喝酒但也没瘾。不过吴求真最终只是撑了俩个月便辞职,原因是因为一个明明比他后来却因为是老板亲戚的家伙,拿的工钱比他高不说,还早早就在厨房里开始学习,一天也没啥事干,结果还老是在老板老板娘面前一直逼逼叨叨的说他坏话,他实在是受不了,连压的钱都不要了,溜之大吉。
之后呢,吴求真颠沛流离,在各个服务行业里晃荡,也见过不少人性,吃了不少亏,但也见过不少人心的善意。
只不过一年之中,他更多则是见惯了人心的丑恶嘴脸,就比如说他做KTV服务员时遇见的男男女女,酒喝足唱的嗨了就手脚管不住,也有像是夜宵摊时那些喝的尽兴就乱吼乱叫的中年男人,吹嘘着年轻时自己有多么牛逼结果付钱时四处推脱,零零总总,吴求真觉得大多人都逃不过三种欲望,钱,名,色。
吴求真其实挺不能理解,人生能够填饱肚子其实就很幸福了,而钱财再多你也带不进棺材,名声再大也不过就是被写进史书,过个成千上万年皆是尘埃,至于色,生殖只是一个种族繁衍需要,虽说过程能给人带来一种精神愉悦,但那也只是附属,何故沉醉?
吴求真很无奈,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思维是对是错,不过他好像从小就是这样,他也问过他的老道父亲,父亲则是说他是什么无垢清灵体,天生便断了二念,可以走圣人之道,不过他父亲也说了,痴念不断,吴求真就十分容易的钻牛角尖,若是动了情爱之心,这一辈子都不得解脱。
也真如他父亲所说,吴求真自从爱上了那罗欣之后那股身影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在罗欣多次对他进行利用他即使知道也无怨无悔,他心想就算这样,能一直做朋友也好,只要她还把他当朋友,而不是备胎。不过事与愿违,这女子高考落榜就攀了高枝傍大款,再次将他当作备胎以一句我跟他很快就分手你不要在意的话,彻底令吴求真心寒,这才让他下定决心与她彻底了断,产生了学道的心理。
一年的历练吴求真自认为看透了,便没兴趣再在这红尘晃荡,再次背起了轻薄的行囊,搭上前往江北的列车。
路途上,吴求真给他父亲打了个电话,父亲只是叹了口气,让他一路小心便交给他母亲,这位温婉的女子结果电话,一改她常态,怒气冲冲的朝吴求真数落了一通,只是说着说着语气就带着哭腔,最终估计是怕自己忍不住也交代了一句万事小心就草草挂了电话。
吴求真其实也不能算是生性凉薄,对于他一年前离开时未曾与母亲探讨的这个事实,他是有些歉意的,但他也知道若是事先跟母亲说,那么他就别想着出门,没被打死就不错了,加上他大过年的也没有回家,他是真怕啊,他母亲的凶悍,有苦自知。
讲到这里,还未曾介绍吴求真的母亲,吴宣素,江北公安人,虽说现在身子发福了但是年轻时也是个美人,性子温婉贤淑,在山下小镇的一个纺织厂里做工。她不怎么读过书,也就认识些字,但厨艺一流,可以说吴求真除了对于仙人的憧憬最爱的就是他母亲吴宣素所煮的家常菜了。
闲话我们就少说,再次回到正题啊,这吴求真买的是高铁票,也就四五个小时便到了目的地。初到药王林是正午,阳光温煦,此时正值初春,四处一片绿意盎然,鸟语花香。受够了大城市的乌烟瘴气,再回到这种被大自然环抱的环境,吴求真一阵身心舒畅,这前文开端的药王林介绍便是他一年间收集的内容,此刻亲自来到这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车站所在的小镇离药王林不远,叫做炎皇镇,也算是一个旅游小区吧,往来游客熙攘,车站外诸多举着旅馆旗帜的大叔大娘热情的叫嚷着自己旅馆的环境与服务,吴求真也不意外的被个大妈纠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