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弃刚刚对付瘦汉的那一下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肥大多毛的手伸过来,卡住自己纤细的脖子。
肥大多毛的手青筋爆出,重伤的董爷全力以赴,想赶在坚持不住之前干掉天弃。
天弃眼神开始涣散,大手下稚嫩的脸膛渐渐紫涨,在最后失去知觉前,他有种解脱的感觉,似乎欢喜多过遗憾。
……
天弃慢慢睁开了眼睛,就发现一张多须丑陋的脸正怒对着自己,一只毛茸茸的大手还掐在脖子上,他下意识极力挪动着,想避开那张脸和那只手,意外发现他和对方的身体居然是连在一起的。
把他们连在一起的是那支射透天弃胸膛的利箭,这时却刺入了紧挨着的董爷的身体,从对方的胸膛穿过,不过箭尾还留在天弃体内。
利箭刺过董爷的胸膛,董爷死得不能再死,凉透了,但天弃却还在苟延残喘,并开始把留在体内的箭尾部分一点点挤出,按压伤口慢慢止血。
董爷胸膛前的血顺着箭杆流尽,天弃胸膛前流淌的血却渐渐止住,贯胸的创口也有慢慢收缩的趋势。
这是天弃身体特有的自我修复功能,上次受伤时已经得到证实。
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当利箭刺入胸膛的刹那间,天弃体内的应激反应自动开启,心脏自动移位,受创的地方不再致命。
就像上次在饭馆遭遇刀疤脸们的围攻,当刀剑拳脚暴风雨般袭来时,天弃总能完美地避开致命的袭击,始终屹立不倒。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天弃自己也莫名其妙说不清楚,只不过,如果说上一次是意外,让天弃发现了自己在危急时刻的变态反应,这一次就是赌,赌自己在临难时,身体能够自动避开必杀一击。
先前的急躁强攻,把后背卖给敌人,都是天弃故意而为,不冒险赌一把,除了被耗死别无他法,所幸的是赌赢了,最后还抓住机会反杀敌人。
最大的危机是那个瘦汉走过来准备斩草除根时,天弃在绝望中都准备放弃了,然而他却意外地发现,压在身下的手竟然可以活动了,伸出去抓住了地下的尖锐颗粒,默想着天老大的手法,掷向瘦汉的眉心……
后来这只自动伸长的手,在天弃快被董爷扼杀时,从身后拍向了插在自己胸膛的那支利箭……
很显然,自己身上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自己都不太知道。
想起当初祖父与那个山族“怪物”的对话,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试验品,还是不合主流的失败试验品,天弃就一点都不为自己的特殊能力自豪,反而有一种深沉的悲哀。
天弃勉力挣扎着坐起来,看着董爷和瘦汉“相拥而卧”,觉得他们得其所哉,都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瘦汉叫什么名字,和董爷什么关系,天弃可能永远都搞不清楚了,但他知道,失去了瘦汉的配合,董爷要在如今残酷的天罚城中活得滋润,已基本不可能,就是活下去,也需要挣扎。
所以,两人同时离去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天弃不一会就感到饥饿,流血流汗折腾了一大晌,能量消耗殆尽,迫切需要补充,而饥饿的袭来,又让他感到高兴,这说明他的身体机能还是正常的。
先前第一批发动攻击的人,都被天弃打趴下了,但却未伤及性命,此刻一个不剩全溜了,当然他们也置临阵抛弃他们的老大于不顾,任凭其尸身留在店里,想来都急着寻找新的靠山去了。
天弃环顾桌椅板凳横翻竖倒的大堂,在一片乱糟糟中还能搜寻到今日带回来的食材,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话,这些食材可以让自己扛个几天,或许到时就康复得七七八八了。
掌柜一家不知到哪里去了,先前董爷那一拨人也没有找到他们,如果他们外逃躲避这些恶人,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终于还是没有保住他们啊!天弃叹口气,心里空落落地不知所以。
接下来的几日,天弃强撑着身子打理食材照顾自己,好在超强的恢复机能让他不至于一直受伤病所困,他自己感觉,几乎可以勉强出行了。
这一天,天弃正在店中静坐,思量着下一步的行动,在这之前,他已勉力把店堂收拾了一番,而那两具尸体,他也早就拖往屋后天井草草掩埋。
其实更简单有效的做法是往大门口一丢,自有嗜尸的“野狗”代为处理,而且干净快捷,只是天弃还不习惯这样赤裸的“凶残”。
“天弃哥回来了吗?”他突然听到山凤儿清脆的话音,一瞬间,几疑在做梦。
“连自己都要顾不上了,你这小丫头还操心什么哥哥弟弟的,真是不知道好歹。”这是内掌柜的声音,是不耐烦的责怪语气。
声音像是从店堂的下面传来,瓮声瓮气地显得怪异。
天弃一错神,就发现掌柜一家三口已经站在了店堂中,这让天弃诧异不已,这三人按理说都没什么奇功异术,但却能避开自己的耳目凭空出现,显然不合常理。
山凤儿发现了天弃,兴奋地叫了一声“天弃哥哥”,就要扑上来,掌柜夫妇同时拉住了小丫头,内掌柜看见天弃,表情有些尴尬,似乎是为刚才的话感到不好意思,而掌柜环顾厅堂四周,充满了警惕。
天弃意外发现,掌柜此时的表现倒像是一头警惕的猎豹,哪里还是平时看起来蹒跚的中年人,至于内掌柜的尴尬,天弃倒是不太注意。
待确定四周无危险,掌柜夫妇才放开了山凤儿,小丫头急忙赶过来,围着天弃打转转,发出一连串迫不及待的疑问。
“天弃哥哥,你受伤了吗?这两天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外面是不是越来越可怕了……这两天,我们在地下室里,真憋坏了,还以为你出事了。”
小丫头喋喋不休,让天弃无法应答,心头倒是一震,地下室,原来如此,显然别人在对自己保密。
他不由得想到,这是早就有的,还是在上次扩建中暗中凿就的呢,就这保密功夫就说明掌柜夫妇不简单。
自己今后再不能小觑天下人了,尤其是这种年老成精的油子。
山凤儿口无遮拦的一席话,这下让掌柜夫妇都显出了尴尬,就连山凤儿,受了这个气氛影响,也变得拘谨,收起了刚才自然表露出的热情。
天弃心里一声叹息,暗想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萍水相逢、因缘际会,有点防备之心很人自然。
大难来时,自己的亲人还不是即刻就抛下了自己?
只是想起这些时日顽强地坚守着守护这家饭馆的责任,是否有点自作多情呢?
当日,没有了天弃外出找来的口粮,掌柜夫妇一阵迟疑,最后还是不知从哪里寻摸出食材,做了一餐饭,只是在餐桌上,气氛再度尴尬,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
天弃想,主要还是自己的意外出场,撞破了一些被有意无意遮掩着的东西,所以才会令大家尴尬。
第二天,天弃就拖着还没有好利索的身子外出,他无法继续留在店里,那种白占便宜的感觉让人坐立不安。
哪怕到了夜晚,天弃没有了被需求、被等待的感觉,也不想返回。
外面的形势更加严峻,封城日久,为了争夺越来越少的资源,到处是一片混战和混战后的遗迹,人族与山族,人族与人族,山族与山族,一片乱战。
人族在这样的无差别的混战中,相较于山族,处于劣势,尤其是夜晚的野外,被偷袭干掉的往往都是人族。
天弃自己尽管出身混杂,但一直居于人族世界,下意识里还是把自己当做人族,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山族更契合这片天地,因而在搏命相争中处于优势。
山族野性未化,更尊崇丛林法则,暗夜中一直未曾停息的原始的弱肉强食的竞争,强化了个体战斗能力,人族在这样的争斗中,除了修炼者,一般处于劣势。
故此,资源最先告竭的是人族,很快出现易子而食的现象,显现了人族隐藏的凶残和丑恶。
这样的凶险当然吓不到天弃,当认清了前些时的牵挂和担当不值以后,他更愿意面对野外的血腥而不愿与凉薄的人性打交道,甚至感觉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被勾了出来,隐隐与这野外的凶残相呼应。
只是,总感觉内心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放下,毕竟那个餐馆、那些人,把这个少年从心丧若死的沉沦中拉了出来,尽管只是无心而为,尽管天弃反过来对他们的帮助也许更大。
于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天弃还是悄悄潜回了仙客来,她不想让掌柜一家发现自己,免得彼此尴尬。
天弃早就注意到,整修后如同堡垒一般的仙客来,易守难攻,一旦有一天对自己关起门来,一样是有家归不得,故此有意无意间,他早就在默默观察寻找其他可能的隐蔽通道。
惊弓之鸟,虽说年纪不大,经历的变故却印在心上,故此有了老江湖狡兔三窟、凡事留后手的习惯。
这一查看,还真发现了暗道,那就是仙客来的下水道,有个隐秘的入口就在后街的拐角处,这一阵停了经营运转,下水道排污相比往日几乎没有了,更易钻行。
果然,天弃轻易地通过下水道来到仙客来的厨房下方,出口虽然狭窄且被重物压着,但这一点对天弃来说毫无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