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冬雪过后,墨绿竹竿,些许枯黄竹叶,皑皑白雪交织在一起。清晨的阳光透过斑驳的竹林洒在清水河上,波光粼粼。
河畔边,几位妇人端着几个木棚结蹲在鹅卵石铺就石阶上,结伴洗着衣服。木棒反复拍打着衣物,发出阵阵“咚咚”声,绵长且极富韵律。偶尔说起几句的闺中趣事,惹得一阵哈哈声穿插其中。
不远处,一条大黑头正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晒着太阳,一根尾巴百无聊赖地在地上扫着。
离开黑狗不远处的小巷中,一个顽皮的小男孩,正蹑手蹑脚地朝大黑狗摸去。趁着大黑狗不注意,小男孩一脚踩住大黑狗的尾巴。
之后便是一阵鸡飞狗跳,小男孩哇哇地叫着,朝母亲的方向跑去,大黑狗汪汪地吼着,朝小男孩追去。随后,便是‘扑通’一声,小男孩不小心,踩到一块碎石子,滑到跌落清水河中。
惹得一盘洗衣的夫人一阵骚动。还好河畔处水流极慢,又是秋去冬来的最干旱的季节,水位不高。
不过一会儿,几位妇人趟着河水,抓住男孩的大腿,一把便将其拎了起来。之后母亲的打骂声,孩子的哭闹声与其他妇人的哄堂大笑又交织在了一起。
河对岸的一处凉亭内,沫沫穿着一身红棉袄,正跪趴着栏杆扶手上,远远瞧着河对岸发生的趣事,偷着直乐呵。
甄玉清与石泰正围坐在凉亭中央灰白色的石桌旁,一手围棋渐入尾声。
“安之,在看什么呢?半天不见你落子了。”甄玉清抚着胡子,一脸笑意。
“没事,只是河对岸貌似发生了一些趣事。”石泰随后举起一枚白子无奈的摇摇头,“看来不过再行十余子该我投子了,甄老先生棋艺可真了不得。”
“单论教书育人一事,老夫是佩服你的。只论起这黑白一事,不得不说安之真是臭棋篓子一枚。”甄玉清哈哈一笑,这些日子两人时常坐而论道,便以平辈相交,关系倒是十分融洽。
两人又行了五六子,石泰只得取两颗白子置于棋盘右下角。
甄玉清看着棋盘先是一笑:“反正闲来无事,再手谈一局?”
石泰只觉甄玉清今日并非单纯的找自己下棋,犹豫片刻,重新整理了棋盘,“甄老先生,有事不妨我们便下便说吧。”
两人互换位置,甄玉清手持白子,盯着棋盘片刻,收敛起笑意,转而一本正经:“前些日子,圣上下旨召我入京。这也是我那长子的一些谋划,其中更是用了先生所赠的那两册书籍。故此,特来与先生道歉。”
说完,甄玉清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石泰行了一礼。
石泰连忙起身,扶起甄玉清坐下:“老先生,您这可折煞我了。”
两人重新入座,只是下棋,久久不言。
甄玉清落下一子,又抬头盯着石泰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安之,你性子淡薄,况且此时今后想必牵连重大,是祸非福。到了京城之后,我会安排怀义从甄家分家出去......”
甄玉清把那日与怀义的那番言语,又与石泰说了一遍。
石泰只是盯着棋盘,也不言语,不知是在想如何落子,还是在想如何抉择。
良久,甄玉清见石泰还未抉择,变转移了话题道:“此番进京,将来难免会与契丹人打交道。如今辽人强,大宋弱,安之,可有什么出奇制胜,以弱胜强的法子?”
石泰手持黑子,久久未能放下,半晌后才开口:“听以前一位朋友提起过,这世界上哪里有以弱胜强的,古往今来,那些看似以弱胜强的,真说起来落到实处的,都是以强胜弱,真正要做要想的是如何调转强弱关系罢了。”
“哦?这倒是一个满新奇的说法。”甄玉清颇有兴趣打量起石泰。
“再下一局,想必我也是输。”石泰叹了一口气,重新收拾起棋子。而后在石桌上左右各摆黑白两排棋子,黑子明显多于白子。
石泰一边演示一边说“以黑白子代替辽宋两军战力,辽为黑子二十枚,宋为白子十五枚,甄老先生以为谁胜谁负?”
“自然是黑子胜。”甄玉清没有多想,回答的直截了当。
而后石泰又以指尖划分黑子为大中小三摞,分别为十二枚,五枚,两枚。白子为十枚,四枚,一枚。
取大摞十枚白子对中摞五枚黑子,中摞四白子对两枚小摞黑子,小摞一枚白子对大摞十二黑子。
“我方小摞白子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全灭之。然而大中两摞白子战力超过黑子一倍,那黑子每次算折损一半,可否?”石泰没有回答,只是又重新提了个问题。
甄玉清摸了摸胡子,思考片刻点头道:“可。”
石泰收回小摞的那枚白子,又从中小两摞黑子中各取出一半棋子放入棋盒之中。
甄玉清看了看棋面,现在我方白子损失一枚子,而黑子则是损失中摞两枚子,小摞一枚,总计三枚。局面变为黑子十六枚,白子十四枚,黑白子的差距开始变小。
随后,石泰又在棋盘上用手指重新三三划分棋子。黑子分别为十枚,四枚,二枚。白子为八枚,五枚,一枚。
再次又重复之前的动作,一对十,八对四,五对二。
局面则变为了平局的十三对十三,接着又多重复几次。黑子便被全部放入棋盒之中。
甄玉清看着石泰的布棋先是一愣,而后思考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这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真正的战场之上倘若辽军以最强军战胜了最弱宋军后,立马掉头再打其他两摞白子,又该如何抵挡?”
石泰回答道:“的确是纸上谈兵了。这中间如何划分,如何牵制,如何操纵。落到实处除了需要考虑天时,地利这些看到到的因数,也要考虑将兵士气,情报,人心乃至天运。”
石泰又摇摇头,把所有的棋子都一一归回棋盒之间:“我与那朋友也未见过战场战阵,终究只是纸上谈兵罢了,真正上了战场怕是也派不上用场。”
甄玉清笑道:“非也,这世间终究无恒强,亦无恒弱。安之你这说法倒也不失为一种新思路。”
甄玉清虽口中说着长子甄怀礼是一个务实不无需,想为朝堂为天下做一番事,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多年被朝廷闲置在家,若强说自己说心里古井无波,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两人收拾着棋盘,小有默契的都不开口言语。
“爷爷,你看有大白鹅。”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的沫沫忽然惊呼了一声。
两人朝远方望去,只见河面上两只大白鹅带着三只雏鸟惊飞而起,留下一滩涟漪。
许久之后,甄玉清突然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怀礼前些日子,路过江州府的时候,曾在一处酒肆门口上见过一幅有趣的对联以及一道数算难题,答对的人可前往大研镇领取五十两的赏银。
“这对联全是生僻字,倒像是恶作剧。但是那数算难题,小儿可是算了整整五日,没有结果。安之,你见多识广,要不来试试?”
说罢,甄玉清从怀中取出一块纸帕,只见上面写着“氢氦锂铍硼”
石泰瞬间呆立当场,好似得了什么失心疯,口中喃喃念叨着:“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样。”
随后,便是一阵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