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
“子长,你怎么看?”风无双此时握着杯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死死盯着面前眉头紧蹙的曹瑞。曹瑞的字,正是子长。曹瑞也看到了风无双的手,知道他担心自己的孩子,但是曹瑞作为镇国公,必须要有自己的考量。风无双十五岁时就已经去军中历练了,当时风华刚刚即位,边疆不稳,风华这一去,就是八年。大战七十,小战无数,旧伤叠新伤,甚至背后有一道弯曲长达二十多寸的伤疤。可以说,没有风无双,风华这皇位都不可能坐得稳,但是现在,风华就因为一次异象,就不顾手足情谊与戍边之功就要抢走他的世子,试问风无双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风无双快要坐不住的时候,曹瑞开口了:“德建,这个忙,我帮了。”听到这话,风无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曹瑞也有自己的打算,风无双找自己,除了因为他们两家多年的交情外,还有一点,风无双也知道曹千秋真正的出生时辰,甚至可以说风无双的这一次拜访,甚至还有点威胁的意味。谁不知道现在的兴庆王妃可是兴庆王的发妻,而且兴庆王身边别无妾室,甚至两人还是少年夫妻兴庆王妃十二岁就已经跟十五岁的风无双有婚约了,要是曹瑞不帮风无双结果让兴庆王妃哭出个好歹来,就以风无双的护妻程度,估计就先揭发了曹瑞,然后直接带着家眷连夜跑回边关带着边卫军造反了。这次,估计不的不帮。
曹瑞能做到镇国公这个位置,除了早年跟着当今皇帝南征北战之外,肯定还有手腕与路数,不然肯定早就被这暗波涌动的朝堂碾成渣渣了。两人简单的商量了一下,便将计划定下,曹瑞会让曹昀带着一队暗卫驾马车去撞吴隆的马车,然后等到相撞之后再让曹拓带着一队暗卫扮成杀手模样去刺杀吴隆,趁乱救出那几个被抓的孩子,而曹瑞则在行动开始之前就上书皇帝,以如此则会失民心,且同时为风无双求情,但最重要的,还是要提到曹家与兴庆王的兵权和各地民心恐变,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万一爆发大规模叛乱,以大汉现在的情况,难以应付。莫不如将成命收回,改为流放他乡八年,生死由天。然后再将刺客的罪名推到陇西的王家身上,既能很好的拜托嫌疑,同时也铲除了自己官场上的一个对手。
皇宫。
“报!”一个御林军士兵浑身血迹跌跌撞撞跑进了太极殿。坐在龙椅上正在批奏折的风华抬眼道:“说!”那士兵立刻颤声道:“我们在押送孩子回宫途中突然有一辆马车冲了出来,直直撞上了我们的马车,我们刚将吴隆大人和孩子救出来,就有一队黑衣人杀到,杀了我们不少兄弟,还一箭射杀了吴隆大人,带走了孩子,我等拼死力战,留下了对手两人,但这被留下的几人一看突围无望,立刻自杀,我们只搜到了几块证明身份的令牌……”风华听着听着已经怒目圆睁,听到这里立刻大吼一声:“在哪?呈上来!”那人颤颤巍巍地拿出几块令牌小步走上前,将其放在了龙案上。风华拿起略略一看,眼中冷光大盛,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陇西王家!”
风华深呼吸了几次,勉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滔天怒意,刚想说些什么,外面就有小太监的声音传来:“禀皇上,镇国公大人来了。”风华捏捏眉心,忽而碰到了一份奏折,随口说道:“还不快请?”手里的奏折也在同一时间打开。风华忽然眼中精光乍现,专注到连曹瑞已经向他请安都没注意。半晌,风华读完奏折,这才发现落款正是曹瑞。风华抬眼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曹瑞,顿时一愣,紧接着就问身边的小太监:“国公到了多久了?”旁边的小太监连忙应道:“回皇上,已经有三刻了。”风华急忙道:“国公久等了,来见朕,可是有什么要事?”曹瑞回道:“臣以为,陛下搜全国之婴孩,实乃下策。”说完后,顿了顿,看风华表情如常,这才继续道:“子女乃父母之精血所凝,使之与父母相离无异于剜人血肉,且陛下前年刚刚出征北国,现在国内豪族并起,收买土地,聚集人心,此时陛下若如此做,极易使民心生变,到时,易酿成大祸。”风华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国公大人怎么保证那妖星不会祸乱我大汉天下?”“这……”曹瑞此时也是浑身冷汗,曹瑞知道风华肯定不是什么傻子,风华最看重的就是这汉家江山,因为他自己的谥号是桓武,他怕,他怕那个预言变成现实,更怕那个预言之子。曹瑞知道,自己只要找一个方法,找到能让风华松口的方法。平心而论,风华算是个明君,但是风华也有自己致命的弱点,迷信权势。曹瑞此时也已经从曹昀口中得到消息,风华对千秋和万载的具体出生时间已经产生了怀疑,曹家暗卫已经与皇家的锦衣卫暗中有了很多次交锋,虽然曹家暗卫做的干净利落,但是长此以往,风华肯定会察觉到什么。曹瑞无奈的闭上眼睛,狠咬着牙,跪下,磕头,一字一句地道:“臣,愿助皇上固守江山,千秋独步,福泽万代。臣谢皇上这些年来的照拂,臣已经老了,再带兵已经不再合适,希望皇上,恩准!”风华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但是还是要装出一种悲凉,急忙从龙椅上走下,虚伪地想将曹瑞扶起,经过一番“推脱”之后,风华只能“勉为其难”地解了曹瑞的兵权。风华的笑容在走回龙椅的途中缓缓绽开,终于,他解了曹家的兵权!忽然,风华又想到曹瑞的两个儿子的生辰,他一直没能彻底查清楚,总让他有些不安,忽然,风华回身对着曹瑞道:“国公,我记得你还有两个刚出生的孩子吧?既然你是为民请命,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不如让未来的国公也去边境锻炼锻炼?”风华的脸上布满了笑容,那笑容中却满是逼迫。曹瑞如何看不出来?他只是觉得有些心冷。自己为了风华的江山和风无双南征北战了十年,整整十年,到最后,风华却想要他们二人的权势,甚至还在算计他们两家刚刚出世的两个孩子!曹瑞最终深深叹息一声,最终开口道:“臣愿意将二子随分配前往边关。”
回应他的,只有风华发自内心的笑声,那笑声中的得意与轻蔑深深刺激了曹瑞。他疯了。曹瑞看着风华,下了一个结论。
五年后,曹千秋和曹万载就被送到了遣送的马车上,同行的除了风行之外还有五百个被一起遣送的孩子。而曹千秋和曹万载被特许带了几十名护卫。这两年,曹千秋已经知道风华的贪婪与无耻,五年也算是皇家给这些“灾星”的“恩典”,以免到了地方被丢下之后直接被饿死。
曹千秋的平静再一次刺痛了曹瑞夫妇与兴庆王夫妇,临行时,曹千秋朝父母与兴庆王夫妇轻轻拱了拱手,随后就一只手牵着弟弟,一只手牵着风行,上了车。曹千秋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清晨的皇宫透露着一股贵气与森严。曹千秋冷冷笑了笑,风华是吗?好,好得很。等我八年,我必灭了你风氏皇族。
姜雨嫣已经哭成了泪人,她的千秋从小就很听话,从来没有惹她生过气,而且事事都考虑的很周到,身上透露出的老成与自信根本不像一个一五岁的孩子该有的。姜雨嫣总有种感觉,千秋很依赖她,甚至有时候睡觉都挂在她身上拉都拉不下来,姜雨嫣甚至觉得千秋简直就是天道确定的自己的孩子,母子之间有种模糊的联系,仿佛冥冥中有种力量将母子二人牵到了一起。其实不只是姜雨嫣,就连跟曹千秋没有血缘关系的兴庆王妃都有这种感觉。但是现在,她们什么也做不了,就连她们的夫君都只能无奈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被送走,却不能反对。
至此,曹家与风氏皇族之间,由原来的嫌隙变成了不可逆的深渊。而风华此时并不知道,今天的一个看似很有利的决定,到最后自己竟然狠狠的栽了一个大跟头,甚至自己不得不退位,让自己的儿子成为曹千秋的傀儡,助他一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