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脸上的面具,面具底下,被这水流一泡,慢慢渗出了一丝丝像血一样的痕迹,流过了他的面颊。
“你受伤了!”
她有些急切的看着他,伸出手去,将他脸上溢流的“血渍”轻轻擦去,又试图一把揭开他脸上的面具。
她实在是想知道,这面具底下到底藏着的是一副什么样的面容。
那记忆中的逐心,到底是不是他。
为何锁住逐心魂血的那枚玉石,会在他的手上,而逐心的魂血又为何到了他的身上唤醒了他。
她太想知道答案。
太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她梦里的那个逐心。
可他,却躲避着,一骨碌爬了起来,双手本能的遮住了脸上的面具,一迭声的说着“我没事,我没事……”
昨夜阡姨帮他精心打扮的妆容还没来得及卸下,现在面对着梦里好不容易醒过来的小仙女,他可不忍心就这么把她给吓跑了。
可她却不依不饶,不由分说,轻轻拉开了挡在他面前的双手,然后,又缓缓摘下了他的面具。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称王称霸,天不怕地不怕的风冽,从未让人碰过他脸上的面具。
可今日,在这位小仙女的面前,他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异常的乖巧听话,温顺得像只小绵羊,任由着她的处置、安排。
仿佛她身上有一股魔力,一股能彻底降服他的魔力,让他毫无抗拒之力。
她就这么毫不费力的摘下了他的面具。
他本能的一边挥动着双手,一边别过脸去,试图将自己那被阡姨描画得“鬼斧神工”的妆容给挡住,不由得低下了头。
“你别看!会吓着你的!……”
一语未了,却只见她轻柔的抚摸过他的面颊,纤细的手指之间,像是蕴藏着一汪清泉,静静的流淌过他的面庞。
那水流,顺着她的指尖游走,滑过他的面庞,滑进他的心底,一切都变得那么温婉细腻又柔软亲昵。
他的心微微触动着,像击中了心底深藏的某一处秘密,猛得害羞了起来。只是兀自低头不语,任她安静的将他脸上涂得厚厚的一层胭脂尽数擦去。
一下,两下,三下……
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她的手鼓样擂动起来,那刚刚被冰水泡过的身子,瞬间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全身不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不消一会,她的手高举在他的面前,蓦地停了下来。
她呆呆的盯着他的脸,那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诧,转而又是欣喜,再然后却是忧伤。
可谓是一惊一乍,亦悲亦喜,半疑半惑,满眼期待又满眼渴望。
这一张脸,就是刻在了她的脑海里,长在了她的生命里,是她此生唯一记着的轮廓,是她生生世世不能忘怀的唯一。
“逐心……”
她轻唤着他。
那英气俊朗的面庞上,一弯粗黑浓密的眉毛,如刀样凛冽庄重;那一双闪烁如星的眼眸,藏住了前世今生的所有秘密,藏起了她等待了太久的希冀与期望,她所有已记起的和不愿记起的过往,都在他的眼眸内沉淀、深藏又消失。
那凌厉如刀的鼻梁,隽刻着如许的梦幻,柔和着一层光晕,在冰层的映衬下,清冽如水,冰冷如霜;深沉如梦的嘴唇,似一道绛红的弧线,勾勒在他英俊沉稳的面庞,点缀着一个桃红的梦。
这是她曾用生命爱过的人。
这是让她重新活过来的人。
这是她上一世这一世甚至生生世世都萦绕在她生命里,永世牵绊,永生挂念的人。
“逐心……”
她在心底一次又一次的呼唤。那往事如云烟,一股脑儿全笼罩进她的心里,她想忘却却又那么清晰的记起,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日。
他热烈而明朗的笑容,他炙热而深情的眼眸,他善良而坚毅的内心,他果敢而决绝的神情,他洒脱而逸散的性情。
这就是他,隽刻在她心底的他,是她的一切美好和伤痛,她的一丝挂念与羁绊,她的一念善意与纯粹,她的一线生机,甚至死亡。
她激动得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是早已认定了这一切,又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
而他看着她这一瞬间似千变万化的眼神,以为是自己的这副尊容吓着了她,连忙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一边低声道歉,又一边赶紧溜到一旁,就着身旁的一汪湖水,掬捧起这冰凉的水滴,往自己脸上不停拍打着,搓揉着,倾刻将脸上的胭脂清洗得干干净净。
“我就说,会吓着你的!你看吧,我真的没事!”
在确认了自己的脸上已被清洗干净后,他才敢放下自己的双手,腆着脸迎面看向了她。
他乐呵一笑,眉眼弯弯,蠢萌蠢萌的,傻得可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与天真,明朗与活泼。
她却并未被他给逗乐,反而是一副更加凝重而激动的表情,满眼里噙满着的尽是期盼与渴望,是久别重逢的欣喜,是望眼欲穿的等待,是脉脉含情的温婉,是不敢置信的讶异,是她怎么也掩饰不了的热切与激动,却又夹杂着无限的爱恋与忧伤。
她再也顾不上矜持与羞涩,一把扑~倒~在他的怀里。
“逐心……”
她一遍一遍的,只是轻唤着这一个名字,心中虽有万千言语,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风冽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手足无措。
一双手腾的高高举起,却不知该往哪放。
身子挺得笔直的,后背却又不自主的直往后倾着,不敢迎上她这热烈的拥抱。
他的脸刷的红到了耳根子上,整个脑袋“嗡”的一声,全部都是空的。
除了她发丝间隐隐飘过的香味,撩~拨~得他大气都不敢喘。
虽说他自小长在女人堆里,平日又最爱在天香楼里厮混,可就这么被一个女孩子这么热烈的投怀送抱,白白被人家吃了顿豆腐,他还是第一次。
而且,还是这么一个仙女似的姑娘。
他梦里的姑娘。
突然,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舒了口气。
这不过是一场梦,一场他自己做的“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