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7点的机场里，侯毅戴着拉风的墨镜，大老远就冲一身黑衣的邹欣欣挥着手。
别看邹欣欣一脸的若无其事，其实从她走路慌慌张张的样子，就不难猜出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事实上，因为担心会错过这班早班飞机，她早上4点钟就紧张得睡不着了，到现在整个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没睡好吧！”侯毅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猜你就没出过远门。没事儿，跟我一起不会有问题的。”
邹欣欣刚想反驳，低头看见自己一时紧张甚至都没有拉好背包的拉链，觉得再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她故作镇静地悄悄拉好包，咬了咬嘴唇，反问一句：
“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但你打算去这个博物馆，真的是因为什么‘男人的直觉’？我觉得这答案太扯了。现在我们马上都要出发了，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欣欣，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了。”侯毅叹了口气，这才吐出了实情：“实话告诉你吧，去这个博物馆的主意还多亏了你。还记得那天你在我家找出了什么么？”
他这么一提醒，邹欣欣想起那天帮侯毅打扫时，她一时兴起拆开了侯毅当做装饰的老式缝纫机内膛，还在里面发现一本被灰尘和缝纫机的机油弄得黑乎乎的书。侯毅抢过去一看，原来是一本老版的《山海经》，上面配有清朝文人绘制的各种《山海经》中出现的怪兽。侯毅当即就丢下扫帚翻看起来，打扫房子的活儿又莫名其妙地被邹欣欣全部包了。
“你是说那本书。”
“对。《山海经》，古今第一奇书。中国的怪兽大全。”
“怪兽不适合消费品公司。”
“谁说怪兽不能软萌可爱？皮卡丘难道不是怪兽么？”
邹欣欣一下子被侯毅问住了。是啊，怪兽不一定都是凶残的，或者说，至少不是全部的怪兽都是凶残的吧。它们也应该有各种各样的个性、脾气和外貌，说不定还有很可爱的怪物呢！
这么说的话，侯毅说得好像确实是有点意思呢！
“我告诉客户，如果从《山海经》入手，设计出一套融炫酷、可爱于一体的VI，和中国文化完美对接，那么所有的中国人都会迷上这个品牌。对方的主管总监也是一个《山海经》迷，声称自己的理想就是有天能够破解《山海经》。他被我的这个想法彻底迷住了。”
“噢，原来还是只是为了哄客户开心而说说的啊！”
“才不是！”侯毅有点急了，“我是真真实实打算去调研的！你找出来的这本书，是我爸的，上面有他批注的笔记。当年他被闯进房间里的怪物带走，我趴在床底下看得真真切切……然后我最近开始莫名其妙地做那个奇怪的梦……现在你又找出这么一本有关于怪物的书……”
“等等等等。”邹欣欣打断了侯毅的话。“你爸爸的事情我很遗憾，但是我在网上看的小道消息说，他是被熊带走的，而你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欣欣，小道消息不能信的。”侯毅表情苦涩地看了她一眼，“那不是熊。熊有五只脚趾。但是那个怪兽，只有四个脚趾。一，二，三，四。四个。我趴在床下，想叫又不敢叫，眼睁睁看着这个四个脚趾的怪物把我爸爸带走。护林队的人找到我的时候，我跟他们说爸爸是被四只脚趾的怪物带走的，他们都说我肯定是吓坏了，眼花了，把熊的五只脚趾看成了四只。”
“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用性命发誓，没看错。”侯毅严肃地看着邹欣欣。“一，二，三，四。四只脚趾。脚掌比熊还大。边走还边扇着风。我猜，我只是猜哈，那是一只巨大的，鸟怪。”
邹欣欣不可思议地瞪着侯毅，随即拉着行李转身就要走，差点和一个匆匆忙忙赶飞机的人撞个满怀：“我觉得没法和你交流了。这次考察我就不陪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求求你了！”侯毅突然猛地抓住了邹欣欣的双手。“我有预感，这次考察我不仅能够救回公司，还能够找到和我父亲有关的线索。那种失去父亲的痛，你虽然不懂，但你也应该能够多少体会一些吧！”
“对，我能体会。”邹欣欣想。
她想起父亲脑中风发作时，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腿脚的样子。曾经那么高大、如同山峰一样挺立在她生活中的父亲，有那么一段时间，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发出含混的呜咽声，口水从他歪着嘴里流出来，滴湿了他的整个前襟。
有那么一些时刻，她几乎认为父亲再也不可能好起来了，那个曾经陪伴她经历无数快乐和痛苦的父亲，已经消逝不见了。
她没说话。
“所以请你帮帮我。之前你给我们展示过一点点身手，所以如果这次的调查会涉及到怪物的话，”侯毅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邹欣欣，“有你在，我觉得安全系数会高一些。”
邹欣欣想起她曾经在办公室里穿着高跟鞋，把一个想要吃她豆腐的男同事过肩摔的事情。
“所以，我现在除了做你的助理，还要做你的保镖是么？”
“瞧你说的，”侯毅故作熟稔地捶了一下邹欣欣的胳膊，“大家都是哥们儿，互相有个照应么。”
“我才不是你哥们儿。我还没有男朋友，你别瞎说！”
“好好，我说错了。总之能帮帮我么？”
邹欣欣想了一会儿，冲侯毅伸出两个手指头。
“我这次是两个工作任务，你要给我加工资，翻倍。”
“没问题，反正现在公司也只有我们两个员工。”
“到了那边不能乱跑，要听我安排。”
“一定。”
“从明天开始和我一起出早操，练体格。别万一打起来整天等我救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
“早操就不要了吧！”侯毅苦着脸说。“我是搞创意的人，搞创意的人起得都晚……”
邹欣欣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改口说“好”。
“那好吧。现在我们去办登机牌。”邹欣欣径直走到侯毅身边，取下他架在脸上的墨镜，毫不客气地架在自己的鼻梁上，“目标：山海经怪兽博物馆！”
山海经怪兽博物馆坐落在一个称得上有些偏远的小城市里，侯毅和邹欣欣转了一次飞机，又换上火车，辗转了几乎整整一天。
一路上侯毅都在抱怨邹欣欣带的两只箱子太沉，他拉着走也觉得胳膊疼得要死。邹欣欣只是白了他一眼，转身做要走的样子，侯毅就立刻闭上了嘴。
这女人，刚才在机场还是个正常的助理，自从谈好新条件后，她的做派俨然就已经是侯毅的师傅了。
还好，酒店眼看就到了。
邹欣欣和侯毅两个人的房间离得不远，两人各自休息了一会儿，就约好到酒店的餐厅汇合。邹欣欣还是刚才的一身打扮，侯毅却已经换了一身装束，西装的花眼儿上插了一朵小小的红玫瑰。
侯毅在邹欣欣身边一坐下，她就皱起了眉头。一方面是她有些微的花粉过敏，另一方面，她也真是看不过去侯毅这个风骚兮兮的样子。
“我们是去参观博物馆，又不是去招蜂引蝶。你这花从卫生间的花瓶里拿的吧？”
“但你也不能保证博物馆的馆长不是女人。”侯毅一点不在意邹欣欣话里的揶揄，“希望是个女人吧，要是个男馆长，指望你去公关人家，肯定是没戏了……嗨，美女，你来一下！”
侯毅眼尖地看到一个女服务员正朝自己这边张望，便主动一抬手，把女服务员招了过来。
“您好！有什么需要？”女服务员有些拘谨地说，眼睛一直偷偷地朝侯毅脸上瞄。
“我们要吃饭。但点餐之前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您请说。”
“这附近，是不是有一个山海经怪兽博物馆啊？”
“您是要去那个不吉利的博物馆？”女服务员听了侯毅的来意，突然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侯毅怕她直接丢下自己走了，连忙笑着从把玫瑰花摘了下来，在嘴边轻吻了一下，递到女服务员手里。因为这突然的殷勤，女服务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大老远来，就是为了研究《山海经》里的怪兽。国家科研项目，领导要过问的，不然谁会专程过来。”侯毅冲着女服务员温柔地笑笑。女服务员的脸更红了。“我们遇到了，就是缘分。既然我不得不去，那你知道什么消息能不能跟我说一下，我也好有个准备？”
说完，侯毅专注地看着女服务员，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全是魅力的电火花。
女服务员咬咬嘴唇，四下左右看了看，靠近侯毅，小声地说：“那博物馆，不干净。”
“怎么个‘不干净’法儿？”
“我们经理不让我们跟客人瞎说。”女服务员进一步压低声音，脑门儿几乎要抵着侯毅的耳朵，“但是我听说啊，那个博物馆一直很邪门儿，有人晚上从那边经过时，看到过天井里发出奇怪的光，还曾经有人见到过从里面映出来的巨大影子。更邪门的是，前一段时间啊，听说他们有个夜班警卫奇怪地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烂成碎片的警卫服在博物馆天井里扔着。”
“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呢！”侯毅点点头，随后追问道：“那你是怎么听说这些事的呢！”
“听人说的呗！”
“听什么人说的呢？”
“我妈……我妈在那家博物馆做清洁。”女服务员说完后似乎就有点后悔了，有些不安地绞着手。
“这样啊！”侯毅听完后从口袋里摸索出两百元钱，塞给女服务员，说：“我来这边的时间太紧，没有办法去拜访伯母了，这点钱你代我买点小礼物吧！能够养育出你这么优秀的女儿，伯母一定也是厉害人物。”
“这……这怎么好意思……”
女服务员嘴上推辞着，手却很诚实地接过钱收好。邹欣欣恰到好处地报出几个菜名，女服务员连忙记下，然后退了下去。
“瞧瞧，这就叫做侦查能力，还有公关能力。”侯毅得意地冲邹欣欣说。
“人家还在盯着你瞧呢！别那么得意。”邹欣欣用茶水洗了洗杯子，把其中一个放在侯毅面前。“我不想泼你冷水，但你知道现在有种骗子就是专门在旅游点骗游客的吧？售卖什么独家消息、特别行程，个别严重的还会把客人劫财劫色。你怎么知道这女人不是个骗子？”
“就算她是个骗子，那也无妨。我们本来就是来搜集信息，多一点信息自然更好。至于骗财骗色么，”他瞥了一眼邹欣欣，“反正无论财还是色你哪儿样都不占，你在这里安全得很。”
邹欣欣不动声色地喝光了壶里的茶，这才慢悠悠地说：“明天早操十五公里。”
“喂！你这是公报私仇！”
“那我回去了。”
“别啊！”侯毅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十五公里就十五公里，都听你，全听你的，行了吧！”
邹欣欣这才满意地给他的杯子里也斟满了茶。
两个人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而博物馆的闭馆时间是下午四点。今天看来是去不了博物馆了。两个人在城里四处逛了逛，到处都是廉价的川菜馆子和小吃店，有些店铺的招牌门头甚至用的还是老式的霓虹灯，配上有些斑驳的铁门、四处出没的小电动摩托、以及神态自若行走在大街上野猫和野狗，让这里充满了完全不同于大城市的市井风情。
两人走走停停，累了就找个地方吃点喝点，走到一处金碧辉煌、俗气非凡的店门口时，一起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家夜店，看样子很可能是本市最大的一家夜店。门头做成比例错误的希腊大殿的样子，有亚克力塑型的多立克羊头柱和**扛着水罐的西方女神，一律用金色的油漆刷成金色，被射灯照得异常辉煌。门口最显著的位置放着一幅巨大的易拉宝，上面用极粗的红色字体写着“后羿射鸟”，搭配着一个男人的裸背和一个白衣女人的玲珑背影。
“这是什么鬼？”侯毅皱了皱眉头。因为加紧熟读《山海经》的缘故，他对“后羿”这两个字分外敏感，看到这不入流的名字和海报甚至有种被侮辱了的感觉。
“先生，您两位么？我们店今晚有活动，消费满500元就可以送大果盘一个，现场您可以挑选两位演员一起合影，我们的演员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
“不需要。谢谢。”邹欣欣板着脸，转身要走，却被侯毅一把拉住了。他对邹欣欣眨巴着眼睛说：“难得有机会欣赏一下地道的原生态斯卡拉演艺大秀，走了多可惜。”
“这‘后羿射鸟’肯定不好看，看名字就能猜得出来。”
“没事儿。审美的训练的一个重要部分就是能够分辨出什么是丑。”侯毅一边拉邹欣欣往里走，一边说：“作为我现在唯一的助理兼保镖，你的审美水平也是亟待提高的！”
“喂，我记得你原来没有这么贫啊！”
“原来？原来那是工作太多，没有时间耍贫。现在工作少，当然需要耍贫来调剂下咯！”
侯毅拖着邹欣欣进了场，两人在昏暗的剧场坐定，四处是举着“请勿录像录音”牌子的工作人员。侯毅点了一瓶洋酒、几瓶啤酒、小食若干。服务员很快送齐了他们的点单，侯毅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威士忌，冲邹欣欣撇撇嘴说：“假酒。”
“我就知道。”邹欣欣想。这明显就是一个卖假酒的烂夜场，一会儿那些所谓的和演员拍照，不过是皮肉生意的前站。她心里暗暗发誓，如果一会儿侯毅打算出钱和某位女演员“合照”的话，她一定起身就走，只当自己看走了眼。
这家店的节目又多又杂，从口味清淡的民族舞，到口味渐重的二人转，再到话里话外不时触碰语言边界的荤相声，差不多两个小时后，“后羿射鸟”终于开始了。
在这出剧里，后羿是一个花心的男人，因为射箭百发百中而得到部落无数女人的青睐，但也逼得他的妻子嫦娥愤然出走昆仑山，还巧言令色，哄骗十个太阳同时升上天空，誓要烧死那群和她抢男人的妖蛾子。后羿经不住部族群众的苦苦哀求，射死了九个太阳的化身——乌金鸟，解救了众多部族群众和美女，众美女反而更加热爱后羿，纷纷对他大献殷勤。
扮演后羿的演员衣着清凉，身上抹着加重肤色的棕油，只在腰间围了一条短短的人造兽皮。在他射掉九只乌金鸟之后，那些刚才在台上痛苦扭动挣扎的女演员们，纷纷围绕他的身边来回扭动，一时间他看起来像是一朵即将绽放、炸裂的欲望之花。
“无聊。”邹欣欣低声嘟囔了一句。
侯毅对邹欣欣的评价不置可否。但台下的观众们则兴奋得很，有些喝得半醉的男人已经兴奋地拉着下台来互动的女演员扭了起来，还有些人借着酒意，直接手脚不安分起来。
“走吧！非要等到这些男人都兽性大发我们才出去么？”邹欣欣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侯毅点点头，和邹欣欣一起出了剧场，正要出门去，却听到两个人在争吵。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刚才在台上风光无限的“后羿”。
“之前不是说好的代班工资一晚300，今天的怎么才给200？你不给我300，我就不走！”那“后羿”妆都没有卸干净，黑着一张脸说。
“走走走，有什么话我们去后台说，别在这儿挡着客人！”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试图把“后羿”往后台的方向拉扯，但那“后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正在找您！原来您在这里！”侯毅突然换上一张热情的粉丝脸，兴奋地冲上去与“后羿”握手，那架势把邹欣欣也弄得稀里糊涂的。
他要干什么？
“刚才一宣布可以和演员合照，我就在到处找您，没想到您到这里来了！”侯毅满嘴说着胡话，但他的态度之真诚，甚至足以骗倒邹欣欣。
“我是做《山海经》戏剧研究的，我看过全国所有的《山海经》改编戏剧，可以说您这个剧处于全国顶尖的水平，特别是您的演出，传神！到位！一看就有大家之风！”
邹欣欣扭过脸，她觉得自己已经要听不下去了。
“是……是么！”侯毅热情的吹捧让“后羿”有些飘飘然。“其实这剧我才演了一个月，水平也不是很好……”
“您自谦了！”侯毅继续发挥着自己超常的吹捧功力。“经理，我能跟咱们的这位台柱子合个影么？”
“当然，当然可以！”经理堆着笑说。
“这是200元，合影费。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够了！”
“那能不能让我这个小粉丝和‘后羿’先生聊上一会儿？”
“您请便，请便！”经理离开前，把手里的两张一百元悄悄地塞了一张到“后羿”手里，然后给“后羿”使了个眼色，便离开了。
“后羿”得了这一百块，心情也好了不少，侯毅问他什么，他都知无不言。
原来男人是最近来代班的，之前从来没演过戏，是一个快递员。之所以找他来代班是因为最近出了一件怪事——山海经怪兽博物馆的一位夜班保安突然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这位夜班保安平常的身份是这个剧组的男主演。
这个剧本就是一出低俗剧目，在当地曾经受到过百姓抵制，说这部剧目侮辱上古英雄，但因为是老板是当地利益链条的一部分，最终也就不了了之。上个男主演失踪后，有点演出基础的人都不愿意接这个主演工作，都怕不吉利，店方只好找了一个毫无演出基础的主演培训了一下上来凑数。
“那个失踪的‘后羿’，你认识么？”
“没见过，但听说长得挺帅的。嘿嘿，至少比我帅多了。”
侯毅见再问不出什么来，便客气地和演员告别，带着邹欣欣出了门。
“你这是闹的哪儿一出？”一出门，邹欣欣就毫不客气地问。
“收集信息啊！”侯毅边走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一看到‘后羿’这两个字就心里发紧，好像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我是不是该改个名字啊！”
邹欣欣看他眉头紧锁，也不知如何宽慰他。不管这对于“后羿”的紧张之感有没有道理，事关公司的前途命运，他觉得紧张也总是正常的吧！想到这儿，她亲切地拍拍侯毅的肩膀说：“别想太多了，明天我们不出早操，攒足精力，去那个博物馆看看！”
“我就说嘛！”侯毅听到邹欣欣的话一下子蹦了起来，“我就说你迟早会被我的魅力征服的！”
“十五公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