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宋茹眸底不明言说的情愫，宋晴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与此同时，淡淡的不安也在心里升腾。
“您这是，怎么了？”她疑惑地望着宋茹，将那张暗黄憔悴的脸映入眼底。
今天的宋茹，实在是有些异常……
女人面色苍白如纸，眸底似乎有不断回忆正在翻涌，层层推进。
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无法自拔，身子发颤的频率也跟着越来越快，尤其是，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恐惧和悔恨，无限放大，延伸。
“小，小暖……”
宋茹叫着她名字，声线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而与此同时，原本正规律回响的心电机，竟开始一声一声急促延长起来，屏幕上几条蓝绿的线跌岩起伏，更是将宋晴暖不安的心死死揪了起来。
她感受到宋茹忽而激动的情绪，心下一惊，视线更是无措，整个人一下子都跟着慌了起来。
“姑姑，您到底怎么了？我这就叫护士进来。”
她着急地喊着，话落起身连忙去按头顶的呼叫铃。
然而宋茹却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慌忙不已，大口踹着粗气的同时，冷汗也顺着额头大滴大滴砸落，“小暖，别，我有话要对你说。”
眼前情况突然变坏，打了宋晴暖一个措手不及。
她那里顾得上这么多，着急地就要拔开宋茹的手，“姑姑，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可以吗，眼下我们必须先……”
然而没等话说完，女人虚弱的声音便直接打断了她，“小暖，没用的，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宋茹望着她，两片唇瓣蒙着一层雾白，毫无血色。
她已经虚脱到，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
“小暖啊……”她再一次唤宋晴暖，嘶哑又苍凉的嗓音，似乎对这个名字格外的执着和隐晦。
“有些话再不说，我怕就来不及了，我吊着一口气等你，就是为了向你道歉……”
“这么多年来，我早该跟你说的事实真相，那个纠缠我一生的秘密……”
话到最后，宋茹眼中不断有泪线涌出，咬牙悔恨的模样，似乎恨不得亲自将自己撕碎般。
宋晴暖眸色一颤，脑海里有一团迷雾徒然炸开，恍恍惚惚的，连视线都跟着模糊。
她握住宋茹的手，一下子哽咽起来，“不，姑姑，什么都别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人总是要往前看不是吗？”
其实宋茹脸色不对劲的那会儿，她就已经隐隐猜到了几分。
姑姑这一生前程锦绣，叱咤风云，含着金钥匙出生，别人还在十年寒窗，她就已经站在了这社会的上流，操控着他人的命运。
像这样平步青云的人，若真的有什么阴暗和遗憾，那也一定是针对最亲的人。
宋茹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神色一僵，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你，你都知道了……”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宋晴暖轻轻摇了下头，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泛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过去无法改变，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宋茹静默地盯着她，忽而就咧开嘴凄然地笑了起来，“小暖，你跟你的母亲一样，那里都好，就是太善良了……”
宋晴暖心里抽了一下，眼眸也瞬间垂了下来，掩盖那后面隐隐涌动的丝丝痛意。
她说放下，只不过都嘴皮子上的逞强而已，当年那些事一直是心上的一根刺，嵌进血肉无法拔出，发作时痛入骨髓。
只是宋茹如今已到了弥留之际，再去计较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另一边，宋茹思绪飘远，兀自低低的自言自语起来，虚弱的声音气若游丝，“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是自己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父母，我以前那么针对你，其实也都是自己的自私在作祟。”
“因为只要一看见你，我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些事，然后羞愧，自责，无地自容……”
宋晴暖微微一愣，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她，视线有些错鄂，“姑姑……”
宋茹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泪线不断，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
咬着牙，死死攥紧了身下的被子，她终于将心上的大石释放出来，“当，当年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的父母……”
“都是我……我是个罪人！咳……咳咳！”
说着说着，她突然脸色骤变，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嘶哑又尖长的尾音，好像下一秒，她就会随时窒息死去。
“滴滴滴——”
心电机的声音，也一下子变得更加急促冗长，洪水般尽数灌进耳里。
宋晴暖心下一惊，吓得脸都白了，“姑姑，您怎么了？我叫护士！”
此刻，她那里还顾得上什么恩怨纠葛，连忙站起身来使劲摁了好几下床头的呼叫铃，慌慌张张的样子，那还有平日里的半分淡然。
“小……小暖……”
另一边，宋茹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拼了命也要将话从齿缝溢出的同时，眼皮也跟着沉重地慢慢下垂。
“你，你一定要离秦家，远……远一点……”
“为什么？姑姑，为什么？”
宋晴暖慌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只下意识顺着她的话紧张地问道。
宋茹浑身颤抖不止，情绪陷入无比的激动之中，“因，因为你，你和秦家……啊……”
话还没说完，她像是突然电触般，身子猛地一挺，原本快要闭上的双眼也徒然一下子睁大，脸上惊恐又遗憾的神情，就这么静静地定格在那里。
“滴……”
而与此同时，心电机发出延长的尖锐声，不再起伏，屏幕上的那条细线，也跟着无限延伸。
“姑，姑姑？”
宋晴暖呆呆地，仿佛时间都静止在这一刻。
空气里一片静默，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人会再回应。
渐渐地，那张苍白的小脸上不断有泪线滑落，一滴一滴的晶莹落下，砸到冰冷的地板上。
宋茹走了，死不瞑目。
“姑姑——”
宋晴暖抽泣着大喊了一声，紧紧抓着女人的双肩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而与此同时，房间里也徒然响起一道呆滞的女声。
“母，母亲？！”
宋姝虞呆呆地站在门口，满脸的不可置信。
“啪”的一阵摔落声，她手里的东西也跟着砸到地上，汤汁四溅，散着袅袅热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