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树叶,斑斑驳驳地洒落下来。
聂风英俊的脸上张扬着一种坚毅硬朗的性格,不可冒犯却又散发出一种男人的温情。这条树影下的小路常让他觉得回到了乡下,他在田野里长大,对乡村田园有着挥之不去的情结。
可是,他知道乡村生活只可让他亲近,却不是他的归属。他的未来在城市,城市才是实现他梦想的最终的家园。
他帮青莲拎着包,腾出另一只手任青莲挎着。
青莲天生一个单薄的身子,单薄的脸,可却有一双丰富的大眼睛。左眼下一颗小小的泪痣,让这张脸显得愈加楚楚可怜、魅力无穷。聂风称之为“爱情痣”。
由于温暖,青莲的眼里升腾起一层慵懒的迷雾。她更紧地贴近聂风,被一种微醉的感觉笼罩着。
这一刻,她觉得生活是如此美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多想就这样永远依着身边这个男人,一直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你想带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再过去,就是你的宿舍了。”
聂风笑而不答。
“你想对我说什么啊?”青莲噘着嘴。虽然她猜不透聂风的心思,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喜欢和他在一起,不管去哪儿。她觉得聂风是上苍赐予她的最好的礼物。
母亲曾对她说过:命好的女人,一生只跟一个男人;命不好的女人才一生跟很多男人。母亲的生命里经历了三个男人,当母亲第三次走进婚姻的时候,只是为了生活,并不是为了爱。
有时候注入了爱情的婚姻,反而容易破碎。而没有爱情的婚姻,却是牢固的。
青莲在这个家里并不快乐。母亲惟一的心愿便是盼望青莲能找个好男人嫁了,能守着她度过一生一世。
她也希望早日离开这个家,确切地说,她是想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可她总不能草草地就将自己给嫁了。
聂风说过,他一定会在事业成功之时向她求婚。除了爱,他要给她一份物质上的保障。他要她幸福。
这是一个被废弃的厂房,现在做了临时仓库,在仓库的一角隔了一个房间出来,便是聂风的宿舍。
本来破旧的房子,却被聂风布置成非常有个性化的寓所。他用整面的墙做了书架,另一面墙上钉满了设计图稿,一些色彩绚烂的布片堆在墙的一角。
窗很大,窗台上几盆吊兰和窗外的爬山虎缠绕在一起,垂挂于书桌边缘,正好遮住大书桌上破损的一角。本来紧靠着床的旧沙发被移到书桌旁边。原来床的位置上多出了一块藕荷色布帘。那布帘让人觉得有一种家的氛围,一种亲人的感觉。
那淡淡的藕荷色,是青莲所熟悉的。她从小就喜欢这种颜色。
“怎会选这种布帘,什么时候挂上的?”青莲问道。
“因为你喜欢这种颜色。”
“可这是你的房间,这种阴性色调并不适合你啊。”
“只要适合你就行了!”聂风热烈地看着青莲。
“又不是给我住的——”
突然,青莲感觉到了什么,莫非——?她忽地拉开布帘。
——干净的床,洁白的床单,墙上用同样的藕荷色布幔罩住。床头柜上是一张青莲送给聂风的照片……
青莲讶异地看着这一切。
“你这是为什么?”
聂风张了张口,终于说:“青莲,答应我搬出梅园好吗?让我来照顾你!你看,我都为你准备好了。从今天起,你睡这里,我睡沙发,我向你保证我绝不欺侮你!”
从见面到现在,他在心里一定说了很多,可他张口表达的只是某些重要的部分。男人是不是都这样,他们很多时候的语言并不完整,可意图却很明确,至少指向明确。可青莲却一头雾水。
“为什么?”
“我恨不能今天就娶你进门,天天照顾你,守着你!可是……”
青莲的眼光从那一片藕荷色里收回来,她只觉得那颜色实在太温柔,温柔得令人心疼。
“这就是你爱一个人的方式?”
“可是——,目前的状况,我们只能这样。”聂风有些讪讪然。
“我不是刚搬进梅园吗?”
“青莲,梅园并不适合你。”聂风停顿了一下道,“对不起!青莲。”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骤然间的沮丧和怨恨,使她重重甩开聂风的手臂,“那是我的事,怎可由你来说‘对不起’?你这样说,好像一切都是你的不是了。”
聂风依然去握青莲的双手,“对不起,青莲!”
青莲猛地抽回双手,恨声道:“请不要再说对不起好不好?你们男人只会说对不起!”
聂风不觉一怔:“青莲,你怎么了?”
“有什么好说的?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我心里想的,你却是不知道。”说着,她转身而去。
青莲一路奔跑,差几步就到家了。这个家,是她最想逃离的地方。但,这个家里,还有她的母亲。她逃不了。
她想起聂风曾向母亲保证,他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那么长。
“妈——!”她远远地朝着家门喊一声,泣不成声。
和青莲不同的是,绿裙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在这样的家庭里,她也并不快乐。她甚至一直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有爱了,除非奇迹出现。她不相信奇迹。可奇迹却偏偏发生了。
——陈家辉,她没想到她竟会遇见这个男人。而且,那么快地跌进爱里。
说起来,他在她的世界里升起得并不十分直接。
陈家辉自己经营一家服装公司,公司规模不大。绿裙就职的江南服装制业公司,却是梅城实力最雄厚的一家。
江南公司接的大都是外商的订单,那些订单工期紧,量又大,总会找几家小公司合作。陈家辉来她公司也无非是讨好刘总,想从中分一杯羹罢了。
绿裙做着秘书的工作,有时也做些杂事,她是刘总身边的红人。她经常接待这样的一些人。这些人,在她的情感世界里原本是升不起来的。
可一次突发的事件却让她对他刮目相看,重新认识了他。
那晚,她和一个同事去真锅喝咖啡。正好陈家辉和一帮朋友也在那里,只隔了一张桌子。当时陈家辉正背对绿裙,和朋友们似乎又聊得非常起劲。所以,她也便懒得过去打招呼。
后来,她看到那一桌子人,似乎在争着看一个什么东西。每一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嘴里不断发出啧啧声。
绿裙也禁不住拿眼去看。原来是一块手表,想必那块表一定是什么名牌货了。
最后,那块表轮到了陈家辉手里,他掂了掂那块表,然后和自己手上戴的那块比了比,说:
“确实不错,我的那块才一千块,你至少比我富了百倍——!”
一个精瘦的男人立即又堆起一脸谦虚的得意,哼哼嘿嘿地笑着。而此刻,陈家辉却出其不意地一把将那块表摔在地上。
众人大惊,那个人更是失色!
陈家辉却不动声色地道:“这块表不是正好值十万块吗?五年前,你欠我的十万块钱不用还了!我们从此两清。”
在众目睽睽之下,陈家辉拂袖而去。
他走得如此洒脱!绿裙不禁心里一动。
第二天,陈家辉又来江南公司。刘总不在,绿裙接待了他。
以前,绿裙总是会匆匆打发掉他。可今天,绿裙倒了杯茶水给他,并主动与他搭讪。
“被你摔掉的那块表是什么牌子的呀?”
陈家辉一愣:“你怎么知道此事?”
“我怎么就不会知道,昨晚上,你那酷劲可真是了不得!”
陈家辉讪讪地解释:“其实我也不想这样,那人是生意场上的一个朋友,五年前做生意亏了,向我借去十万块钱。这几年,倒赚了些钱,可就是从来不提还钱的事。有时候手头上运转不过来,去问他要钱,他却总是推托。大家都是生意场上混的人,讲的就是诚信两字,这样的朋友早就不想要了。”
“是啊,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绿裙笑道。
她开始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她从没认真地打量过眼前这个男人。快到中年的魁梧的身材,方正的脸显得刚强坚毅。
在后来他们的交往中,陈家辉告诉绿裙,其实他早就暗地里喜欢上她了。只是,她的矜持一直让他觉得难以接近。很多时候,他来公司看刘总还不如说是来看她。
男女之间的感觉,本来就是一点即破的。
绿裙觉得他是那么地与众不同,并且善于克制自己的感情。暗恋她那么久竟然从未对她有过一丁点的轻浮之举。他的深沉,稳健就是她一直以来喜欢的款型。就像他父亲一样。
自从她懂事起,她的父亲便在她心里扎了根。对她来说,父亲是英雄,是不可战胜的神。
父亲原来也只不过是个乡镇干部,走到今天当了市长,那完全是靠了他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
父亲到梅城上任时,立志要改变小城的经济。
用世界流行,做中国市场,建立梅城人自己的事业。是由父亲带头的小城人的目标。
在父亲的领导下,梅城的服装业惊人的红火,整个小城的经济在服装业的推动下,也都带动了起来。
绿裙是由衷地敬佩父亲的稳健和能干,甚至到了崇拜的程度。在她眼里,几乎没有一个男人能够与她父亲相比。身边的男人在父亲的光辉下黯然失色。从没一个男人走进过她的内心。
在大学毕业那年,父亲和她去商场买东西。她在一个内衣专卖柜台前停了下来。她看到一件无比性感的黑色睡衣,整件睡衣都是用一种柔软的蕾丝做成。她对它爱不释手,回过头问父亲:
“爸,你送我这件睡衣好不?”
“想要就买下吧。”父亲示意服务员开票,然后去收银台付款。回来后,还见她在镜子前不停地比划着。
“爸,漂亮吗?”
“女孩子的东西,爸怎会知道?”父亲搪塞着。
“你说嘛——,漂不漂亮?”她开始撒娇。
父亲慈爱地看着她:“你怎么就长不大呢——”
是啊,她怎么就长不大的呢?是长不大,还是她压根就不想长大?她的脑子里还保留着多少孩子气的东西呢?
大学四年,多少同学都在谈情说爱,惟有她一身清白。身边追求她的男人少说也有一个连,但她竟然一个都看不上。
她不是不想爱,是遇不上。
她将所有的男人都拿去和父亲作比较,结果是没有一个男人能超过他父亲的。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那一夜,她又从梦中惊醒。她穿着这件性感的睡衣站在父亲面前。自己仿佛是在一片想像的快乐中醒来的。她羞红了脸。她不知道怎会做这样的梦的。
其实,当她慢慢懂事以后,她便常常做这样荒唐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