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楚仓齐毁婚约不难,但这婚约如何毁的心甘情愿,两家又不伤和气就着实是个技术活了。
花若离回屋的一路都在思忖这个问题,以至于回屋之后习惯性的关门、进里屋、倒茶,一气呵成,全然没有觉察到眼下这个屋子里的异样,直到,她抬头喝茶的时候,才看见一个人正坐在她的床榻之上。
这个不请自来的人正是周玉宸。
花若离差点将口中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水喷了出来。不禁腹诽一句,这人难道是幽灵吗?怎么就黏上自己了。不,简直就是块甩不掉的yin魔狗皮膏药。
“你怎么在这?”花若离站定在几案旁,不敢轻易走动。
“怎么站的这般远?”周玉宸一手在床榻上拍了拍,一双眼睛在花若离的身上游走不定。
花若离最憎恶的就是周玉宸这个动作。
“天气这般热,我去把窗户打开。”花若离借故转身,打算赶紧离开这个屋子。
她没走上几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花若离自觉不妙,脚下加快了速度,而身后的人也随之加快了步伐。花若离干脆拔腿而逃,却还是被周玉宸一把从身后抱了住。
“诚如你说,这是我家,为何我待不得。嗯?”周玉宸趁花若离不防备,在她的右腮轻啄一口。
这一啄,就好似是什么肮脏的东西贴了上来,叫花若离不由自主的浑身一滞,蓦地将身子偏向了一边。
“请你自重。”花若离扭身回头,想面对面叫周玉宸看到她此刻憎恶的神情。
“哟,你那日夜里害得我那般苦,怎的不知自重?”花若离这般举动反倒叫周玉宸觉得很有趣,他右手抬起,食指欲挑花若离的下巴。
花若离知道了他这号无赖根本不能用正常方法对待,故而狠狠剜他一眼,回身躲开他的手。
还是“徐雅凝”的时候,就算是三个、四个周玉宸,对于花若离来说,都不在话下。无奈,她现在仅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说不能来硬的直接将他制服,那么制造机会逃跑应当不成问题。
花若离开始用力扭动身体,叫周玉宸的重心随之不稳。紧接着,趁周玉宸扎稳下盘双臂收紧之时,聚集浑身力量跺向周玉宸右脚。
周玉宸果不其然吃痛的“啊”的叫出声来,虽是没有花若离预想的那般惨烈,但好在,这一下还是叫周玉宸的双臂有所松弛。
紧接着,花若离的左手肘抬高到约莫周玉宸心窝的地方就是狠狠一击。
这一击直叫周玉宸倒吸了一口气,脚下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花若离赶紧回身,防备的观察着周玉宸的状况。
只见他长大嘴巴,睁大双眼,一脸吃惊的模样,当是被心窝忽如其来的一击疼成了这幅摸样。脚下踉跄了三四步,才勉强站稳了脚。
这一击,竟没将周玉宸击倒。花若离便清楚情况不妙,转身就向门口跑去。还有个两步就到门口的时候,身边忽然响起“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霹雳巴拉的坠落声。花若离余光一扫,周玉宸竟是把一把椅子摔在了墙上,粉身碎骨。
这一眼间的分神,就叫花若离错失了逃跑的最佳时机。
感知到身后的人马上就要扑过来了,花若离转身掩上了已经打开了的门栓,自己面向了周玉宸。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刻的周玉宸满眼凶光,双臂一张,直直向花若离扑了过来。花若离趁机身子一矮,从周玉宸的右臂下方逃了出去,躲到了一旁。
周玉宸一个扑空,挥舞的双臂却正好将大门给推开了。
“扑通”两声闷响随之而来。
花若离正思忖着为何是两声闷响,回头一看,周玉宸正伏倒在地,而他的下面正压着他爹周阳春。
原是,周阳春与花若离交代完事情,本是要去找周玉宸的,却遍寻不到他。从下人口中听说周玉宸向后院这边来了,周阳春就寻思着他会不会来花若离这里了,就过来看看。结果没想到,竟就这般荒唐的正好被突然从大门里头扑出来的周玉宸给撞翻在地。
周玉宸一看把老爷子撞倒了,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周阳春而来的侍人纷纷去扶周阳春。
周阳春这一摔,似是摔得不轻。他吃痛的频频吸气,缓和了许久才勉强抬起头来,在看到门旁边站着的一身狼狈的花若离之时,眸光却像是被什么刺到一般赶紧收了回去,转而蹙眉对周玉宸有气无力的道,“你怎么,怎么在这?”
周玉宸回头怒目看向花若离,花若离只当是没看见他。周玉宸并不答他爹的话,而是反问道,“你来做什么?”
“你这不孝子!”周阳春怒喝一声,抬手作势要掌掴周玉宸。
周玉宸竟是瞪着眼睛直逼他爹周阳春,将脸伸了过去。
最后,周阳春的手掌不出所料没有落到周玉宸的脸上,而是收了回去。
“你跟我来!”周阳春丢下这话,在侍人的搀扶下,转身蹒跚离去。
周玉宸回头狠狠剜了花若离一眼,花若离看的明白他这眼神,便是“你给我等着。”
目送这一对父不像父、子不像子的父子消失在视线尽头,花若离不禁叹一口气。方才这一掌没有落在周玉宸的脸上,怕是以后终要落在周阳春自己脸上的。
眸光收敛,正看见玉玲怯生生的身影出现在了门柱旁。她一双灵动的眸子,此刻试探着向屋内看着,对上花若离眸光的时候,玉玲的身子猛地一缩,似是要跑,但最后还是站了住,不好意思的复又看向花若离。
“在那傻站着做什么。”
花若离因方才着实是太过紧张、全身紧绷,以至于现下的她浑身酸痛,毫无力气。
被问道的玉玲进了屋内,肩膀抖了抖,随即竟是略带哭腔的回了一句,“小姐......”
“嗯?”
花若离被玉玲这一声哭腔引了去,她走到玉玲身边仔细瞧着,见她眼里果真是裹了水泽。花若离不禁呵呵笑出声来,“这傻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玉玲见花若离在自己面前笑,竟是绷不住哭了出来。“小姐,我见你这样,好怕......”
花若离眉头微皱,问道,“你怕啥?莫不是也怕被欺负?”
玉玲摇了摇头,索性干脆抬起左手臂挡在眼前哭道,“是怕小姐被欺负。”
对花若离来说,今天这一场荒唐事还算是值得庆幸,毕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但就玉玲这般年纪的小女孩来讲,或许已经是天大的事了。
如今,还能有一个人因为自己被欺负而伤心,花若离的内心深处似有一道温暖的细流在发迹,缓缓蔓延。
花若离将玉玲搂在怀里,安慰道,“玲儿别怕,我好着呢。别怕。”
被玉玲侍候着简单洗漱妥当,花若离终是躺了下来。玉玲坚持要留下来陪花若离过夜,花若离推辞不掉。让她睡床上,玉玲又不同意。花若离知道她是个认死理的丫头,只好就由着她在自己身边打了地铺。
熄灯以后,花若离很快便进入了梦乡。这几****夜夜都能梦到父帅、叶澜清,梦到过去发生的事情,好的、坏的,犹如梦靥般挥之不去。今夜也不例外。
【在兰馨殿养胎的时候,曾有一个她万没想到的人忽然踏足兰馨殿。他来的匆忙,甚至是有些小心翼翼,这个人是宫内的宦人,亦是父帅徐贺昔日的门吏,徐贺也曾对他有恩。
那门吏来得突然,又走的匆匆,只因他带来的消息是一个传出去就会被砍头的消息。那便是叶澜清准备将徐贺冠以密谋发动兵变,预谋篡权夺位的罪名秘密处死了。
徐雅凝起初听来简直是震惊非常,可稍一转念却又觉得万不可能。父帅义薄云天、忠肝义胆,绝不会做这等忤逆之事。而夫君叶澜清又怎会想要处死一心一意助他的父帅……这人难不成是哪里派来试探她的?
徐雅凝不忘道谢,却全没有要有所行动的意思。
宦人瞧着很急,亦很慌张,他见徐雅凝不信他索性甩袖走人。不过,走之前仍不忘叹上一声,“这宫wei里的事,最没人性。”
徐雅凝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牙根咬得死死的。有那么一瞬,她似乎有些迷失,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坚持到最后会不会是个错误。
手掌摊开,已是遍布水泽。】
当初,如果自己没有被爱蒙蔽,如果自己没有自闭视听,或许父帅就不会死,孩儿也不会还没有来这个世界看一看就死了,一切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