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蕾站在那个她与丁涵易一起住了三年的“家”的门前,脑海中飞速掠过许多这些年两个人相依相伴的画面。今夜虽冷,但想到这些,心里还是暖的。
弓蕾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弓蕾又敲了敲,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弓蕾双手扶在门框上,使劲儿用力一推,门随之一下子就开了。弓蕾走进去一看,屋内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丁涵易不知去向。
此刻,在黑衣人的帮助下正在屋顶上找好姿势准备偷窥的花若离见弓蕾退出房门四下张望,便知丁涵易不在屋内。
她偏头与黑衣人眸光一对,两个人异口同声道,“坟”!
黑衣人阖目表示赞同,随即简明扼要道,“你从我那条路去,小心别被发现。”
话罢,黑衣人一个纵身便奔去老远儿。
喂!你怎么不带上我……
花若离眼见着黑衣人几个纵跃就消失不见了,心里默默的哭泣。自己还得想法子从屋檐翻下去,然后再拖着这个“不比从前”的身体跑去竹林,找地方躲起来,只是想想都觉得费劲。看来,还是得加把劲儿练功啊。
花若离同弓蕾确定了意见后,一前一后去往听雪亭旁的空坟。
云丝飘移,月光时明时暗。夜空之下,万籁俱寂。
听雪亭旁的新坟那里,此刻,果然有一个消瘦的背影在微微颤抖。隐隐,还能听到一些些抽泣声和阵阵低语。
弓蕾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背影是丁涵易的。
此刻,在“自己的坟”前看到丁涵易,弓蕾的心里一时间真是打翻了五味瓶。
月光隐去,地上一片昏暗。
弓蕾放轻脚步,缓缓行至距离丁涵易五、六步的地方。许是因为丁涵易此刻内心正是情绪激荡,故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来了。
她嘤嘤哭泣,含糊不清的念着,“弓蕾,你会原谅我的,你一定会原谅我的。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她反复这样念着,伤心欲绝,叫弓蕾听着不禁心里阵阵酸楚。
就这样念了一会儿,丁涵易起身,走上坟前,挽起衣袖擦了擦石碑上弓蕾的名字。
这个动作间,丁涵易再一次泣不成声,她张开手臂抱住石碑放声哭泣。
“涵易。”
此时,弓蕾轻声唤了一下丁涵易的名字。
丁涵易的身子在那一瞬之间定了住,哭泣声也是戛然而止。
“涵易,别怕,我来看你了。”弓蕾是个温柔的女孩子,就连眼下扮作魂魄回来,也并不狰狞可怕。
丁涵易缓缓扭过头来,手下仍旧紧紧抱着石碑,她俨然已经忘了这是弓蕾的碑,而不是一桩可以拯救她的石柱。
丁涵易一双杏眼在看到弓蕾的一瞬而瞪得浑圆,那一双往日熠熠生辉的眸子,如今变得惊恐万分。看得出她极力在压制内心的恐惧,可紧紧扣住石柱的指尖,以及不由自主的频频吞咽都暴露了她的畏惧。
弓蕾没有再向前走一步,而是站在原地,望着丁涵易。
“涵易,别哭啊涵易。”弓蕾说罢这一句,顿了顿,又道,“涵易,整座九九堂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们差不多的年纪来到九九堂,从一开始就住在一起,我其实早就拿你当做了我的亲姐姐。我知道亲姐姐不会对我真的有恨有怨,对不对。”
弓蕾这一句话罢,丁涵易身子一滑,坐到了地上,双手掩面大哭起来。
“涵易,这些年你有多努力我都看到了,我知道你心里很苦。我看到了,我却没能帮到你,我自己也很遗憾,也很愧疚。所以你不要因为我这件事再难过,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不!”丁涵易哭泣间,摆手喊道。
“待会儿我就要走了,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对自己。”弓蕾说到这里,又一次顿了顿,随后又道,“涵易,有些事情不要太执着,不要太要强了。它会将你的灵魂吞噬掉,让你变得不再是你。你这些天快乐吗?”
“不!”丁涵易的身子一瘫,双手支在地上,俨然已经哭成泪人。“我错了,弓蕾,我错了。”
丁涵易狠狠摇了摇头,“我知道我做的那些事都错了。这几天,这几天我想......我恨不得那天掉下悬崖的是我。比起那些人,你,比谁都重要。我怎么能把你......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快快乐乐的和大家在一起,我一定是疯了,疯了。”
这几句话,丁涵易几乎句句都是喊出来的,伴着阵阵恸哭,撕心裂肺。
弓蕾兀自摇了摇头。那一身白衣在月辉映照下,显得格外落寞、孤寂、凄凉。
“我对不起你,我还将自己的错都赖到你的头上,我简直太坏了,太坏了……”丁涵易说到这里,哽咽住了。
“涵易,不要再责怪自己了。既然知道错了就不要再责怪自己了,想通了,以后不再走上这条路,老天,阿离,如南还有我,都会原谅你的。”弓蕾劝慰丁涵易道。
“我,我……”丁涵易没有回话,而是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匕首。这一把匕首正映了月光,折射出如雪一般的光华。
在远处观看的花若离见状心头一紧,她知道丁涵易定是终于熬不住心中的愧疚,想以了却自己生命的方式去结束这一场由她自己亲手编织的噩梦。
“不要啊!”“住手!”“涵易!”
一时间,除了弓蕾的惊叫声以外,不知打哪又冒出几声颇为熟悉的呼喊。
这些声音,这几句呼喊,正好叫心灰意冷准备自杀的丁涵易愣在了当场,给黑衣人让出了时间,冲到她的身边将匕首夺了下来。
与此同时,花若离的右下方有个五十步开外的一方石头之后,孟初、凌千和魏如南纷纷跑了出来,冲到丁涵易身边,加上弓蕾,几个姐妹抱作一团,哭成一片。
花若离不由得叹了口气,抬头望一眼天空。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云开月明。
凡尘之人皆有七情六欲,这些情感和欲望让凡人体会到了有声有色的世界的,同时凡人也免不了被欲望所控制、所驱使,而不得自由。能够将情感和欲望驾驭得得心应手的,恐怕只有圣人。圣人之下,能够做到悬崖勒马就已不错。